新时代呼唤新经典。我们正走在中国式现代化的康庄大道上,和祖国同呼吸、共命运。新时代的文学艺术作为掌握世界的特殊方式,理所当然,应紧跟时代步伐,反映出中国式现代化的伟大历史进程,但困难在于:文学艺术怎样才能以自己独特的方式来作出反映呢?中国式现代化的根本特征,既是社会主义的现代化,又是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两者的融合发展,最终目的是全体人民的解放,让每个人都能过上美好生活,获得全面和自由发展。文学艺术若要对此作出反映,难度极大,创作者必须知难而上,艰苦奋斗,辛勤劳作,才能磨炼出艺术精品。 我作为经历了九十年沧桑的老人,晚年仍有幸得逢盛世,近数年看到了一些影视剧作,甚感振奋。不少艺术杰作,真正做到了习近平总书记所期待的“思想精深、艺术精湛、制作精良”①。我从中感受到了,有些杰作,正在致力于融社会主义思想和中华美学精神为一体,创构出富有中国特色的艺术新境界。我这里,想结合我的审美感受,就文学艺术如何反映中国式现代化这一主题,略抒己见。为尽量避免泛泛而谈、空洞之论,所以,话多说了一些。 超越高原峡谷 攀登艺术高峰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1958年掀起了第一次读书运动,倡导读社会主义新文艺。当时我和严家炎、王世德三人正在随杨晦、钱学熙攻读文艺学副博士研究生,大量读的都是中国古典和外国经典。《文艺报》主编张光年(光未然)和副主编侯金镜为推动读好书,把我们三个人和李希凡、李泽厚一道聘为特约评论员。李希凡和王世德最关心当下的新文艺,不少新作品一出来就积极参与评论,《青春之歌》《红旗谱》《我们播种爱情》等都在评论之列。我受时代的感染,也在此时开始写文艺评论。我对王愿坚的短篇小说多次做过评论,对《七根火柴》的评论还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向全国做过传播。我为李英儒的《野火春风斗古城》写过一本评论小书,一下就印了十万册,作为全国读书运动丛书中的一种,向全国推广。 正是在那意气风发、佳作频出的年代,我逐渐改变了过去只重中国古典和外国经典的价值观念,树立起了新的价值观念:只有社会主义文艺才应成为新中国文化的主流。我们要继承中国古典,借鉴外国经典,但最终目的应为促进社会主义文艺的发展和繁荣。 但是我的这个价值观念在改革开放之初就受到了冲击。1984年初,我受清华大学副校长张维院士之邀,和汤一介、乐黛云一起去了深圳大学,参与创办中文系,发展人文学科。最初三年,我一年中有半年住在深大校园内,夜晚只有香港电视可看。香港两个英文台,每晚都播放一两个外国电影,不少是得过奥斯卡金像奖的经典之作。在那三年间,我陆续看了百多部电影,对国外的电影发展到什么水平,有了一些了解。但没有想到的是,1986年我第一次跨过深圳河到香港中文大学做客,在山顶新亚书院会友楼住了一个多月。饶宗颐、李达三、袁鹤翔和我交谈中都说到,我从香港电视中看到的那些电影,都已属于过去式,如今港台流行的是大众文化,大众文化才是主流。我一听,开始时觉得惊异,大众文化怎么能成为主流?后来我在袁鹤翔、杨勇等陪同下,去街头巷尾、文化广场等处进行了一番实地考察,发现大众文化于香港真的是无处不在。这也不足为怪,港英政府在香港推行资本主义自由化,社会主义文艺也就难以成为主流。但在内地,大众文化也会成为主流吗? 当大众文化也在内地蓬勃兴起之际,文艺学界对此曾有过争论。曾有对大众文化一笔否定之声,将其贬之为庸俗、低俗、媚俗。但也有为之拍手叫好之论,推崇大众文化必将成为主流。我则以为,对大众文化不能一笔否定,但不相信大众文化能成为主流。我倡导对大众文化也要作价值分析,其中优秀之作也有美的创造,但大多为浅显之美。若要探索深邃之美,还是要着力发展主旋律文艺,只有社会主义文艺才应成为主流。主旋律文艺既要吸取大众文艺之长,又要借鉴历来高雅文艺的经验,才能不断提升自己的水平,雄居主流地位。还是从这种价值观念出发,我虽长居深圳,却一直关注着主旋律文艺在如何发展。 深圳的大众文化发展得早,华侨城在20世纪90年代就先后建成了锦绣中华、中华民俗文化村和世界之窗三大景区,声名鹊起。文艺评论家李准时任中宣部文艺局副局长,特从北京来访华侨城,掌门人马志民知道我俩在北京时就是老熟人,就把我从深圳大学接来,陪同李准一起考察,得以边看边聊。当时深圳已成立了文艺评论家协会,我最关心的是今后文艺会怎么发展,担心大众文化风起云涌,兴盛之势会不会把主旋律文艺挤向边缘,大众文化成了主流。李准听后,就坦率地对我说:你这担忧自有道理。文艺决策高层也已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要防患于未然。文艺的发展要依赖文艺事业和文化产业两轮转动,双翼齐飞,这方针已定了,下一步,他已提出一个方案,就是要在国家层面设立专项基金,着力支持艺术精品、优秀文艺作品的创制。艺术生产走向商品化之后如何发展,我俩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了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所论的价值学说,艺术生产虽然也是一种生产,但并非一般的商品,不同于物质生产,而是精神生产,应是精神价值、审美价值、社会效应优先,不能由交换价值、剩余价值来主导。李准告诉我,他的使命就是要动脑筋思考怎么发展主旋律文艺,多出艺术精品。他的一番话,使我感到欣慰。他知道我一直在倡导建设文艺美学,此次就对我说:今后电视剧要大发展,你研究文艺美学,要更多关注电视剧这一艺术新品种,探索其美学规律。 他的这一提醒,使我受益匪浅。早在改革开放之初,正在中央广播事业局任职的周海婴就和我说起过,他们要“大办电视剧”。当时,电视剧这一艺术新品种尚属初起,我并不太在意。可是发展到90年代,电视剧已蔚为大观,不能不令人注目。此后,我对文学艺术的关注,就真正从文学创作逐渐转向了以电视剧为重心,我的艺术视野由此而大为扩展。 我国的电视剧,正是由于改革开放才蓬勃发展起来的,和先进的科学技术相结合,具有鲜明的现代特征。1978年,当时的电视剧还只有8部(集),1980年就升到111部(集)。到了1989年,电视剧突飞猛进,从短片发展到中片,再到长篇连续剧,竟猛升至1126部,近8000集。我国的电视剧发展到2012年数量达到了最高值:506部,17703集。但国内电视台每年的播放量也就只有8000集,因此,此时电视剧已出现了产能过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