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语言口语流利性:内涵、指标及模型

作 者:

作者简介:
黄长彬,山东师范大学国际教育学院(济南 250014),南京师范大学国际文化教育学院(南京 210024);钱玉莲,南京师范大学国际文化教育学院(南京 210024)。

原文出处:
汉语学习

内容提要:

第二语言口语流利性是衡量学习者语言水平或能力的核心指标之一,是语言教师、二语学习者和语言测试专家共同关注的课题。本文梳理国外对第二语言口语流利性的概念内涵、指标体系及分析模型,借此助推国内汉语二语口语流利性研究。


期刊代号:H1
分类名称:语言文字学
复印期号:2023 年 11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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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利性是对第二语言学习者语言能力进行的评价,是描写和评估学习者口语水平的核心指标之一(Kormos & Dénes 2004,Guz 2015,戚焱、徐翠芹2015,孔文、方洁2019),是语言教师、二语学习者和语言测试专家共同关注的课题。

      国内汉语二语习得口语流利性研究起步晚、基础薄弱,尚处于借用国外量化指标开展微观实证研究的阶段,如运用实证手段考察不同语言水平汉语二语者流利特征或将流利性与准确性、复杂性相结合开展CAF研究(陈默2012,陈默2015,吴继峰、赵晓娜2020);考察学习焦虑、任务类型等外在因素对流利性的影响(张莉2001,曹贤文、王文雅2021,王希竹、金晓艳2021,姚倩2022);探讨汉语口语非流利现象(如停顿、重复和重构等)及其分类体系和成因(陈默、王建勤2008,王希竹、彭爽2017,刘瑜2019);口语流利性的测评研究(郭修敏2007,翟艳2011,刘瑜、吴辛夷2016,马庆、柴省三2022,柴省三、鲍杰2022)。上述研究共同点为:一是,借用国外少数几项或十几项量化指标开展流利性研究,但对选取的量化指标科学性和可靠性论证不足;二是,从狭义视角开展流利性研究,很少考虑大脑认知加工、听话人的感知评价,对与流利性有关的元问题、元理论的思考不足,导致研究视野受限。

      国外口语流利性研究已突破狭义视角走向更为广阔的视域,在研究中使用的量化指标更为科学且呈现体系化特征,并且形成若干成熟的分析模型。为了推动汉语二语口语流利性研究更好地借鉴国外研究成果,本文将梳理与口语流利性有关的几个基本问题。

      一、第二语言口语流利性多维解读

      口语流利性是一个复杂、多层面、多维度的概念,“用来描写说话人的言语行为表现,但其定义一直比较模糊”(Wood 2001),难以定义也难以测量(Hunter 2017,Tavakoli et.al 2020)。为揭示流利性的本质,国外学者从普遍语法、认知科学、心理语言学等不同学科理论角度提出了不同见解,为开展流利性研究提供了理论依据。

      1.1 流利性的“语言能力观”

      在乔姆斯基普遍语法的影响下,Fillmore(1979)较早对流利性概念进行界定,将口语流利性解构成“四种能力”:停顿较少并且能够持续不断产出口语的能力;能够产出连贯、合理且语义丰富的句子的能力;在不同的语境中产出适切的话语的能力;言语表达具有创新性、充满想象力等。Fillmore将流利性等同为语言能力,是基于普遍语法理论对母语口语流利性的认识,并非针对二语口语。在二语口语流利性研究领域,也有学者将其等同为某种语言能力。比如,Lennon(1990)认为,流利性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说话人所具备的将听话人的注意力聚焦于口语产出结果上的能力,而非将听话人的注意力引向产出机制的工作过程;Freed(1995)则将流利性视为平顺、流畅的语言产出能力,指称说话人的“整体语言熟练程度”(global language ability);Cucchiarini(2002)认为流利性是二语者具备的“与母语者相似”的言语表达的能力;Rossiter(2009)认为流利性是说话人具备的缓解交流气氛的能力,可促进听话人对二语者交际能力产生更好的印象,有助于交谈双方进一步的互动。

      总之,基于普遍语法理论将口语流利性视为大脑内在的语言能力是一种朴素观点,但问题在于语言能力是不容易被测量和评估的,这给开展研究带来了困难。

      1.2 流利性的“广义狭义论”

      鉴于语言能力视域下流利性研究实操性的不足,Lennon(1990)提出口语流利性的“广义狭义论”。在Lennon看来,广义(broad sense)流利性其实就是对“口语熟练程度”的概括,侧重听话人对说话人流利性的感知和印象;狭义(narrow sense)流利性则被认为是口语熟练程度的一个独立组成或构件,与准确性、适切性相对,可通过时间性指标或表达性指标进行测量。Lennon认为既然语言能力视角的广义流利性不便开展研究,不如转向狭义视角的流利性。Chambers(1997)也指出,“流利性要想成为一个具有学术研究价值的概念,就必须区别于整体语言能力和交际能力这样的宏观概念。”

      聚焦狭义流利性对推动口语流利性的科学量化研究大有裨益。Lennon的“广义狭义论”深化了学界对流利性概念的认识,使学界从不同视角审视流利性问题,为从狭义视角开展研究提供了理论依据。在此基础上,Lennon(2000)又提出流利性的“高阶低阶论”,高阶(higher-order)流利性与广义流利性对应,低阶(lower-order)流利性则与狭义流利性对应。有学者认为“广义狭义论”已成为“二语口语流利性研究影响最大、最常被提及的方法论”(Lintunen et al.2020),二语口语流利性研究仍多聚焦在狭义视域内(de Jong et al.2013)。

      1.3 流利性的“连续统视角”

      随着对流利性认识的深化,Tavakoli(2011)、Hunter(2017)和Tavakoli & Hunter(2018)否认了流利性“广义狭义论”的二元对立,认为流利性从广义的整体语言熟练程度到狭义的口语流利产出的独立构件(比如语速)是一个连续统(continuum)。如下图1所示,在金字塔最底端是超广义(very broad)流利性,是对二语听、说、读、写等的整体掌握情况和整体的语言熟练程度;第二层是广义(broad)流利性,是二语者能够自信地表达自己的言语意图,也包含了发音要素、准确性及维持会话等方面的能力;第三层是狭义(narrow)流利性,是能够轻松、流畅和持续地进行言语产出,与语法复杂度和准确性等无关;最顶端是超狭义(very narrow)流利性,是能够客观量化的速度、停顿和修正等具体指标。“金字塔”式流利性连续统的提出是对Lennon(1990)“广义狭义论”的丰富,细化了对于口语流利性内涵的认识。遗憾的是,流利性的连续统观并非基于认知科学,因而其理论价值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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