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K20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708(2022)06-0034-15 20世纪60年代以来，越来越多的学者将图像作为基础史料运用到历史研究当中，图像证史成为史学研究的一新兴领域。近年来，我国部分学者甚至提出了构建中国图像史学的宏伟目标①。毫无疑问，图像史学正日益为学界所重视②。既有图像史的研究取得了较为丰硕的成果，但主要是用文字描述图像，将图像作为文字的脚注，以证明文字的“合理合法”。也就是说，图像是以文字的附庸角色出现。正如图像史学的代表人物彼得·伯克(Peter Burke)所指出的，图像史是以图像作为切入点，由此提出新的观点，而非用图像来佐证作者通过其他材料得出的结论③。本文将图像作为研究主体，从图像的内容、图像的生产与接受、图像产生的社会环境三重维度，展开对中国共产党建党纪念邮票的研究。 邮票的主体即是图像。中共建党纪念邮票(因主要在建党纪念日“七一”发行，故简称“七一”邮票)是建党纪念活动的重要内容。1941年，中共中央决定将7月1日定为建党日，以后每年的这一天都要举行建党纪念活动④。从1947年开始，“七一”邮票成为建党纪念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新中国成立后，每逢建党十个整年之际，便要发行“七一”邮票，从未中断。2002年，国家邮政局颁布《关于邮票选题的若干规定》，将这一约定俗成的惯例变成了制度性的规定，明确规定“建党、建国、建军逢整十周年纪念日时，发行纪念邮票”⑤。各个时期发行的“七一”邮票，不仅呈现了所在历史时期的时代特点，而且反映了党在不同时期的主要任务与取得的成就。因此，“七一”邮票是研究中共党史的一极佳窗口，同时也成为将图像史学引入中共党史研究的一着力点。 目前，关于“七一”邮票的研究，主要是围绕图像内容的解读展开。其中，以集邮研究专家于占元、仝宣州等为代表⑥。“七一”邮票史的研究，也有部分成果问世。在新世纪初出版的《中国邮票史》第6卷和第7卷中，涉及部分“七一”邮票发行前后的背景。苏芃芃逐一整理了“七一”邮票发行时间、单位、面值、数量、市场价值等，并对票面图像做了历史解读⑦。蓝静丽从记忆史的视角解释了“七一”邮票所建构起来的党史记忆，指出“七一”邮票从党的革命史记忆转向成改革成果史记忆⑧。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本文拟从“七一”邮票图像解读建党纪念叙事主旨的演变，从“七一”邮票的生产与接受阐释设计者与阅读者的叙事，从“七一”邮票产生的社会环境看国家与社会的叙事，以期推进图像史学与中共党史的研究。 一、图像内容的叙事：时代任务与历史成就 图像内容是既有“七一”邮票研究的焦点，但存在只注意邮票图像的分析，缺少关注邮票上的文字，注重单枚(套)邮票的说明和解读，缺少比较分析邮票与邮票之间的联系与区别等问题。本文不再对图像内容一一细描，而是从图像与文本出发，通过不同时期的“七一”邮票的比较，揭示“七一”邮票所蕴含的时代任务和历史成就，即从图像本身发现“七一”邮票所建构的叙事主旨的变化。 (一)建设新中国 从1947年到1951年，一共发行了5套“七一”邮票。首套“七一”邮票是1947年东北邮电管理总局发行的《中国共产党成立二十六周年纪念》邮票。1949年，华北邮政总局、东北邮电管理总局和旅大邮电管理局分别发行了建党28周年邮票各1套。1951年，中国人民邮政发行建党30周年纪念邮票1套。“建设新中国”是这几套邮票叙事的主线。 毛主席头像与党旗是该时期“七一”邮票的标志性元素。在这5套纪念邮票中，除1949年东北邮电管理总局发行的纪念邮票外，其余均是以毛泽东头像为主图。选择以毛泽东头像为“七一”邮票的主图，旗帜鲜明地表明毛泽东的领袖地位，可以加深人民对中共的认识。此外，中共的主要标志党旗也在前4套纪念邮票中以背景的形式出现。在此以后，党旗成为“七一”邮票中经常出现的经典元素。 与直接映入眼帘的毛主席像、党旗为代表的元素相比，该时期“七一”邮票中的其他元素和文字不太引人重视，多为既有研究者所忽略，但仔细考察会发现，其蕴含了当时党建设新中国的主张、愿景与任务等。 将革命进行到底、推翻国民党反动政权是建设新中国的前提条件。在1949年华北“七一”邮票中，背景除红色的党旗外，还有一把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炬，同时在左右下角有两只展翅飞翔的白鸽。在该邮票发行的前夕，经过辽沈、平津和淮海三大战役，国民党军队的主力基本被消灭，在此关头，国民党抛出了“和谈”的要求，中共面临是将革命进行到底还是适可而止的抉择。1948年12月30日，毛泽东写出了新年献词《将革命进行到底》，明确指出“在全国范围内推翻国民党的反动统治”⑨。1949年4月21日，在国民党反动派拒绝签订《国内和平协定》后，毛泽东和朱德共同发出了《向全国进军的命令》，其中明确指出，“奋勇前进，坚决、彻底、干净、全部地歼灭中国境内一切敢于抵抗的国民党反动派，解放全国人民，保卫中国领土主权的独立和完整”⑩。1949年4月23日，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国民党的反动统治被推翻，毛泽东写下《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其中一句便是“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表示要把革命进行到底，号召全国人民把负隅顽抗的国民党反动派予以彻底消灭。纪念邮票中燃烧的火炬，形象地表达了这一观点。而两只白鸽则是和平的象征，对于主动投降、改过自新的国民党官员和军人，也将和平以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