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功能的角度出发讨论句法成分指称形式的差异是话语功能语法研究的重要问题。Chafe(1994)根据激活耗损的程度,将信息分为新、旧和易推三类,指出做主语的指称形式受到轻主语限制,激活成本低,一般是旧信息①,这有利于主语实现“言说起点”的功能。Bernardo(1980)发现英语口语叙事语篇中已激活的指称对象比未激活的更可能做主语,并且在语篇中扮演显著语义角色(如致使)的指称对象更易激活为主语。陈平(1994)根据汉语句子成分与语义成分的配位原则提出了语义角色优先序列,发现施事、感事和工具这些具有明显原型施事特征的语义角色更优先做主语。将主语放到语篇中考察,整个语篇的主题连续性会对主语指称对象的激活、延续或复现有重要影响。Chafe(1994)认为言者在组织语篇时会选择与主题相关度高的个体作为主要角色贯穿整个语篇,从而体现较高的话题/参与者连续性。Clancy(1980)发现主要角色作为事件参与者,连续性高、易于辨识、指称形式轻、多是非显性形式,并且言者倾向于在情节边界使用明确的指称形式标记新的情节。这与Givón(1983a、b)提出的话题连续性原则②相吻合。 已有研究在主语的指称形式、信息状态、话题连续性等方面有较好的阐述,也达成了一些共识,如:主语主要由定指名词充当,很少由不定指名词充当(Chafe 1980;陈平1987a);具有施事特征的语义角色更易做主语(Bernardo 1980;陈平1987b、1994);语篇中主语的话题连续性强,指称形式轻Li & Thompson 1979)③。另外,Chen(1986)讨论了主语位置不同回指类型的使用情况,并从指称对象的显著性、连续性以及话语特征等方面给予了解释。上述这些研究发现并非主语指称形式和功能之关系的全貌。比如,无定主语可能在主语的某类指称功能中作为强势使用的形式(见4.2.1);非施事论元做主语的情形如何(见3.2);零形主语确实是语篇话题连续性最强的形式,但其他形式也有强相关的功能(见4.2.2)。此外,已有成果多是研究英语口语,而汉语书面语的研究相对较少(除了Li & Thompson 1979)。因此,本研究将汉语书面叙事语篇作为材料来讨论主语的指称形式和功能之间的关系。 二、语料及研究的问题 本研究选用的叙事语篇来自电影《梨子的故事》(The Pear Stories)(参看Chafe 1980;乐耀2010)④。我们采集和筛选语料的程序和依据如下:在某大学同专业(非语言学)本科生⑤课堂上播放此电影一遍,之后要求写下电影的主要内容,最终收集到126份书面语料。接着随机选取40篇语料逐一筛查,其目的在于排除故事情节不完整或由于个人原因对电影理解有偏差的语料。判断故事情节完整度的标准,是看其中是否包含主要人物角色以及主要角色之间的事件。首先分别记录影片中每个角色出现时长,假设在影片中出现时间越长的角色更有可能成为主要角色,之后对语料中不同角色首次引入的次数和不同角色做主语的回指次数进行了统计。我们认为回指次数越多的人物角色越有可能是主要角色。统计结果如下表:
从表1可知,摘梨农民、偷梨男孩和三个男孩这三个角色在出现时间和回指次数上都较为显著。所以,他们可以被看作语篇的主要角色,而牵羊的人和骑车的女孩作为偶现信息并不单独承担故事情节。由此认为一个语料中包含上述三个主要角色的为故事情节较为完整的,而牵羊的人和骑车的女孩这两个角色的缺失不会影响故事主要情节的完整性。另外,个别被试对短片理解有偏差主要体现为对人物关系的误解,这是要排除的语料。如: (1)小明放学后,看见爸爸正在树上摘梨。他就想给爸爸一个惊喜,于是悄悄地把一筐梨运走了。 我们在40篇语料中得到36篇合格的,最后从其中随机抽取20篇进行标注作为本研究的语料。标注内容包括:语篇单位的划分、主语隐现、主语的语义角色、主语指称形式等。 本研究将利用上述语料考察汉语书面叙事语篇中主语指称形式的特点,以及它们在表达不同篇章功能(首次引入和回指人物角色)时所呈现的差异,并从信息激活状态的认知角度进行解释,以期对书面叙事语篇中主语指称形式的选用有一个较为完整的认识。 三、主语的使用情况 3.1 主语的类型 本文考察的是主语在真实语篇中的使用情况,所以对主语的确定和分类是以语篇基本单位为依托。根据王洪君、李榕(2014:16)对汉语语篇基本单位的界定“延宕型韵律边界和书面语上的逗号,都是汉语语篇中的最小单位‘逗’的韵律标记”,下例有5个“逗”:
在语法上,“逗”表示的语篇单位多是主谓不全的各类短语。我们进一步将最小语篇单位界定为含有动词性短语的“逗”,称为小句。因此,例(2)有5个小句,其中4个省略了主语。 另外,汉语篇章中有大量的主语省略小句。关于省略,本文采用廖秋忠(1992)的界定,即句中直接参与动词所指事件的成分是动词的支配成分,而与动词所指事件关系不直接的成分为非支配成分,“只有支配成分可以省略,非支配成分是不能省略的”(廖秋忠1992:17)。省略主语的小句本文称为零形主语小句。上述定义帮助排除一些占据主语位置而与动词无直接关系的名词短语,即非支配成分主语。如下例中处所名词“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