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术语创新看翻译研究的走向

作 者:

作者简介:
方梦之,上海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上海翻译》名誉主编,研究方向:应用翻译研究、译学辞典编撰,E-mail:fangmengzhi@126.com(上海 200444)。

原文出处:
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学报

内容提要:

术语是专业领域概念的表征,创新的概念常用创新的术语来表达。本文考察了拙编《中国译学大辞典》(增订版,待出版)新收录的术语,以此来探究近年翻译研究的走向,发现增补的术语主要来自4个方面:赓续传统、自创新论、借鉴外论和融合翻译技术;学理的进展则主要体现在跨学科研究上,与翻译学结合的学科主要包括语言学、信息技术、社会学、生态学、哲学和心理学等。跨学科的研究范式是当今翻译研究的基本范式。


期刊代号:H1
分类名称:语言文字学
复印期号:2023 年 06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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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术语的科学化、系统化和规范化程度代表着一门学科的发展水平。20世纪末,翻译研究愈加兴盛,译学范畴不断拓展,各种新兴的概念接踵而至,源自各交叉学科的新术语迭出。一些新引进的术语,如“翻译暴力”“符号暴力”“食人主义”等,最初不禁令人咋舌,以致有学者惊呼“乱花渐欲迷人眼”,将之视为“异端”,极力抵排。翻译学屹立于当代学科之林,20多年前便已经拥有了一整套术语来描述其研究的对象、目的、方法、规律和定理等基本概念,标志着它已经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在这样的学科背景下,我们开始酝酿并着手组织《中国译学大辞典》(方梦之,2011)(以下简称《旧版》)的编写,《旧版》主要取材于20世纪末期和新旧世纪之交的译学研究。此后,译学的发展不再以新术语的大量涌现为表征,而以学理的深化、内涵的丰富和范畴的拓展为基本特征,译学体系的突破性进展乏善可陈。巴斯奈特指出:“翻译研究早已成为独立学科,却日益丧失了活力与创新力。……翻译研究有些故步自封,正处在十字路口,(她)希望翻译学科以更加开放的姿态加强与其他学科领域的合作,开展跨学科研究。”(Bassnet,2012:15)

      翻译学科还是一门正处于发展中的学科,《中国译学大辞典》(增订版)(方梦之,待出版)(以下简称《增订版》)吸纳了近20年来国内外译学的研究成果,入编新词条数百条,并对《旧版》大部分词条作了与时俱进的修订。增补的术语主要来自4个方面,即赓续传统、自创新论、借鉴外论以及融合翻译技术。

      一、赓续传统

      进入新世纪,国外译学资源渐减。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的信念下,建构我国自己的译学话语体系已经成为译学界的首要任务,而汲取我国传统学术精华、挖掘传统译学术语是完成这一任务的重要途径。“传统”与“现代”交相辉映,“中学”与“西学”并驾齐驱,“新理”与“旧学”各显其能。“传统”不是原封不动的古板,而是要加入现代的阐释;“现代”也非西式的繁丽,而是要与中华流脉汇拢。“中学”是国人自主创新的根基,与西学并不排斥;“西学”是借鉴之镜,是融通的资源。

      《增订版》补录了一批从传统译论中挖掘出来的新词条,如“会通”“会译”“厥中”“精品论”“风韵译”“感应论”“依实出华”“圆通”等,以及一些根据传统译论而创造出来的术语,如“反向格义”(原有“格义”)等。传统译论的发扬光大与现代译论的标新立异并驾齐驱。赓续传统,使传统译论现代化,是现阶段翻译研究的一个显著特点。与此同时,有的传统译论经过拓展,仍处于不断延伸的过程之中,如许渊冲的“美化之艺术”等经典译论已被学界普遍阐释并进一步得到研究者的接受。对于那些为传统译论研究作出贡献的历史人物也另外单独开辟了词条,如新增了陆谷孙(1940-2016)、张柏然(1942-2017)、张佩瑶(1953-2013)和王宏印(1953-2019)等。例(1-4)为增补的词条,供读者赏析(为简化表述,列举的词条文字均经压缩,下同)。

      “推手”理论(tuishou theory)(“pushing-hand” theory)

      张佩瑶在翻译史研究中提出该理论路径。“推手”,中国武术术语,是太极拳双人徒手的对抗练习,与太极拳套路是体与用的关系,互相补充、相得益彰。在太极拳理论中有“上下相随,随屈就伸,粘连黏随不丢顶”之说。张佩瑶(2012:12-13)认为,“太极推手是把太极拳这种柔中带刚、绵里藏针、以静制动、妙处全在借力的拳术学以致用的进阶方法”,所呈现的“并非敌我分明的尖锐对立,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对立中有互动、互动中又保持对立的特色”。翻译史研究的“推手路径”能够容纳对立面,关注他者,并与他力进行良性互动,为人文学科提供二元以外的思维方法。

      圆通(yuantong)(an all-round and thorough understanding)

      鸠摩罗什在《佛陀耶舍》(卷二)中提出,佛经翻译要做到“圆通”:“夫弘宣法教,宜令文义圆通。”他认为,为弘扬佛法,译者应首先对佛经经义有圆满、透彻的理解。“圆通”不仅指译者透过语言表层达到对佛经原文经义概念系统的透彻理解,也指译者预测读者对译文可能的接受效果,并据此力图使读者在阅读译文时达到理解的最佳效果(王晓农,2021:33)。

      “精品”论(top-quality product)

      叶君健(1997)提出“精品”论,其要点包括:①“精品”是指一部作品被翻译成另一种文字后,能在该文字中成为文化财富,成为该文字所属国的文学的组成部分,丰富该国的文学宝藏;②只有文学性强的作品才能成为一个国家的文化财富,具有永恒的价值,因为这类作品作用于人的感情和心灵,可以勾动人的喜怒哀乐,最终给人以艺术的享受;③翻译一部外国名著意味着本国文字中原没有这样的佳作,把它译过来,意味着给本国文学增添了一份财富,一部外国名著就“归化”到了译者本国文学领域之中,而不是“外国作品”了。

      阐释关键词(paraphrasing keywords)

      这是我国古代文论现代阐释的方法之一,也是我国对外传播的策略,使用关键词加核心思想解释的编译方式。2016年全国两会期间,中国外文局的《中国关键词——权威解读当代中国》亮相两会新闻中心,以词条方式用多语种向国际社会阐释和解读当代中国,受到外国记者的一致好评。其特点是:①简明精准地对外阐释中国的发展理念、发展道路和内外政策,降低外国读者认知的门槛和难度;②在编写过程中,按照建构融通中外的新概念、新范畴和新表述的要求,引入国内外著名学者和经验丰富的翻译团队,保证内容的权威性和准确性;③在发布渠道上采用全媒体发布的策略和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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