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饰谓副词（VP-adverbs）和饰句副词（sentential-adverbs）进行区分，探讨两者的关系，逐渐引起国内外语言学界越来越多的关注。Jackendoff（1972）对英语的副词进行了分类，并指出饰谓副词和饰句副词之间具有差异性。Thomason和Stalnaker（1973）提出了副词的语义理论（A Semantic Theory of Adverbs），在此基础上区分了饰谓副词和饰句副词。Costa（2004）指出副词可以在词汇上指定为动词修饰语或句子修饰语。随着研究的深入，一些学者对饰句副词进行了分类，Ifantidou-Truki（1993）考察了英语的四种饰句副词：言语行为副词（illocutionary）、态度副词（attitudial）、言据副词（evidential）和传闻副词（hearsay），Velasquez（2011）和Alonso-Almeida（2012）等，都是在这四种饰句副词范围内进行的个案或分类考察。除了英语，就管见所及，西班牙语（Ocampo 2005；Chafloque 2014）、葡萄牙语（Costa 2004）和希腊语（Alexiadou 1997）等语言中，副词也存在饰谓和饰句之别，并引发了相关研究。 国内外学界也比较关注汉语的饰句副词问题。龙果夫（1958）针对汉语的副词现象，将副词分为“用作整个句子的加语”和“直接属于谓语”两类。Li和Thompson（1981）根据副词在句子中的位置将其分为“可移动副词”（movable adverbs）和“不可移动副词”（non-movable adverbs）。金琮镐（2000）从语法功能方面区分了汉语的饰句副词和饰谓副词，文中分别称之为“句子副词”（sentential adverb/sentence-modifying adverb）和“成分副词”（word modifying adverb），并分析了前者的语义功能。尹洪波（2013），杨德峰（2016），方梅（2017、2018），邵洪亮、蔡慧云（2019）从类别、位置分布、语义特征、是否能够话题化、篇章衔接等角度研究了饰谓副词和饰句副词。一般认为，语气副词在饰句副词中占比最高。因此，本文选择语气副词这一副词类别，以饰谓和饰句的比较作为基础，重点关注饰句语气副词（S-modal adverbs，缩写为S-MAs）。综合已有研究，关于饰句语气副词，以下几个问题还存在争议或尚未受到关注：第一，语气副词是否存在饰句副词和饰谓副词的对立及两者的关系；第二，“饰句”之“饰”的具体内涵；第三，修饰辖域（scope）的判定标准；第四，修饰辖域的大小。本文将尝试解决这些问题。 一、语气副词的饰句、饰谓之分及饰句语气副词的修饰性 1.1 饰句语气副词和饰谓语气副词的关系 已有研究多立足于整个副词谈饰句副词和饰谓副词的差别。具体到语气副词而言，有些学者基本将语气副词等同于饰句副词，如金琮镐（2000）所论及的“句子副词”几乎就是“语气副词”的不同命名方式，尹洪波（2013）认为饰句副词从语义类型上主要对应语气副词。杨德峰（2016）则认为，语气副词并不都是饰句副词，有些语气副词只能位于谓语前，它们应该是饰谓副词，并将饰句副词和饰谓副词的差异概括为：饰句副词能够修饰整个句子，它既可以出现在谓语前，也可以出现在主语前；饰谓副词只能修饰谓语，只能出现在谓语前。邵洪亮、蔡慧云（2019）也认为语气副词可分为饰句副词和饰谓副词两类，分别称为“可位移语气副词”和“定位语气副词”。我们赞同杨文、邵文的分析①，并认为，更准确地说，“饰句副词”应称作“可饰句副词”，“饰谓副词”应称作“唯饰谓副词”。为称说方便，本文还是采用学界已广泛使用的“饰句副词”“饰谓副词”及相应的“饰句语气副词”“饰谓语气副词”（VP-modal adverbs，缩写为VP-MAs）这套术语。 那么，到底哪些语气副词是饰句语气副词、哪些语气副词是饰谓语气副词？杨德峰（2009）对各种条件下既可以出现在主语前、也可以出现在谓语前以及只能出现在谓语前的语气副词进行了统计，将各统计合而观之，就可以分别整理出饰句语气副词和饰谓语气副词。不过，该研究只针对《汉语水平词汇与汉字等级大纲》中所收的不到100个语气副词进行了统计。邵洪亮、蔡慧云（2019）则依据齐沪扬主编《现代汉语语气成分用法词典》，全面考察该词典中的205个语气副词，通过详尽统计，按照语气副词的不同次类，逐类给出了饰句语气副词和饰谓语气副词的具体词目。上述两文的统计，虽然所统计的语气副词数量存在差异，对某些词是否为副词、是否视作语气副词、是饰句还是饰谓语气副词等的认定也略有出入，但对其进行综合分析比较，基本可以明确哪些语气副词是饰句语气副词、哪些语气副词是饰谓语气副词。大致来说，汉语中饰句语气副词和饰谓语气副词的比例接近1:1。 饰句语气副词和饰谓语气副词的关系，可以从以下几方面进行论述。 首先，从相同的方面来说，它们都表示语气或情态（齐沪扬2003；尹洪波2013），只出现于动态的句子层面而不出现于静态的短语层面（张谊生2000：52；齐沪扬2003）。此外，金琮镐（2000）及Kim（2005）曾指出饰句副词和饰谓副词与否定副词的连用情况存在差异，但该文并未区分饰谓语气副词和其他饰谓副词。根据我们的进一步考察，发现饰谓语气副词在与否定副词连用的规律上，表现出与饰句语气副词相同的特点，而与其他饰谓副词具有对立性。例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