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形变化对字形结构的影响　　

      “笔画写成以后的样式，称作笔形”（王宁2015：78）。笔形的演进可能对字形变动产生怎样的作用，以及笔形、结构变化的根本动因，是本文尝试解决的主要问题。目前学术界多限于从静态的结构角度考察汉字形体的演变，而从书写角度对汉字做动态考察，研究书写过程中笔形的细微变化对汉字形体的影响却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启功（1964：28）在《古代字体论稿》中论述汉碑里出现的“马头人”等写法时，说到“这是由于笔划方折的风格变化，已经影响到某些字的构造变化了”。秦永龙（1997）在《汉字书写漫谈》中认为笔形变化所引起的结构变化情况复杂，依托隶变材料略述数端，王宁（2015：86）依据楷体字分析出由于书写原因而产生的四种部件变体，认为“笔画对构件的样式和对全字的结构有较大的影响”。可见汉字结构的变化有的是可以靠动态书写来推动和实现的，如果忽视动态书写的笔形变化，对汉字结构的研究就不全面。受上述学者们的思路启发，我们选取字形变化剧烈的隶变、楷化时期以比较视域看笔形在字形演变中的重要性。我们所说的“影响”是指在笔形、结构、整字三个构形平面中，处于下层的笔形带动了上层的结构而发生的字形变化，二者并不存在发生时间上的先后关系，都是在书写过程中受驱动因素的影响同时发生的自然变化。首先分述笔形变化对于字形结构的各类影响，同时归纳驱动字形变化的原因，正如唐兰（1981：244）所说“文字的型式，虽是流动的，但不是‘随意’两字所能包括，只要精细地研究，每个字的变化增省，都在历史的范围里，总可以找出它的原由”。继而就其中存在的复杂性以及结构变化的结果进行分析。

      二、笔形变化对字形结构的影响

      我们先找出结构逐渐变化而呈现大不同的字形（除去那些结构变化是由于构件整体的改换：增减、移位、替换的字形）：以睡虎地秦简（以下简称睡简）、银雀山汉简（简称银简）文字（从篆到隶文字演变最为剧烈，选取两个材料可使变化的轨迹更加清晰），以及响堂山石窟北齐至隋唐阶段文字分别作为隶变、楷化阶段的代表，同时附以前代字形以明晰变化来源。如果某阶段形体将细微变化过程展现得非常清晰，则不止选择一个形体。先找影响较明显的例部，以部首批量变化说明该现象的普遍性，其次选具备一定影响数量的例字（大体可见表1）。

      （一）笔形变化可以引发构件自身形体变化

      

      

      

      

      

      （二）笔形变化可以引发构件之间发生关系

      笔形的变化不仅促进单个构件形体的改变，还在构件之间的组合关系中有影响作用，促使形体发生“跨结构的变化”（齐元涛2011）。这种变化主要指笔形不再拘于各自所属构件的束缚而延长、相连引发的结构融合变化或者随着笔形缩短、分离而发生的结构离散变化：

      

      

      

      以上笔形变化加速构件离散。组成构件的笔形松散，继而一个构件分散为多个构件或形体。“侯”由上中下三个构件组成分离成左右两个单元结构；“夜”由“亦”与“夕”组合分离出形体“亻”；“升”本为下有把的斗形物体，后分作左右结构；“家”由半包围结构变为上下结构；“歲”本为中部斧钺形，上下为砍断的庄稼，后左上部形体笔形延长覆盖其他构件成为上下结构。

      （三）量化考察受笔形变化影响的结构变化

      从上述例子可见睡虎地秦简中笔形平直、缩短等对篆书的改造虽已发生但很多尚未影响到结构，响堂山石窟中所影响到的结构多已成熟稳定看不出变化，而银雀山汉简中受笔形影响的结构多呈已发生变化而尚未稳定成形的状态，所以这里选取银雀山汉简中反映笔形变化促使结构改变的形体共193种（具体形变可见拙文《银雀山汉简笔形变化系统研究》所附字形表，河北师范大学2015年硕士学位论文）。对影响类别进行统计（见图1），可见笔形影响下以发生样式上的简省、组合上的合并为构形属性变化的大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