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以来，地方政府和官员在考核“风向标”的影响下，逐渐展开了以追求GDP增长为目标的激烈竞争。在保持经济高速增长的同时，也推动了高耗能、高排放行业的发展，导致区域资源环境承载能力严重弱化。根据世界银行和BP世界能源统计年鉴显示，2020年我国经济总量约为全球经济总量的17%，同期能源消费量约占全球总量的27%，这表明中国经济的增长仍未从本质上减轻对资源环境的依赖。若将资源环境成本纳入GDP核算中，某些省份的GDP甚至会出现零增长或负增长。据统计①，在2004年至2012年间环境污染造成的经济损失增长，了161%；2012年的环境退化成本和生态破坏损失成本约占当年GDP的3.1%。如果经济增长始终高度依赖低成本的资源环境要素，不破除“重开发轻保护”“先污染后治理”的惯性思维，多年的发展成果势必会被生态环境问题所吞噬。 为了改变粗放型的经济增长模式，促进生态赤字转向生态盈余，绿色发展将成为我国未来经济社会发展的趋势。“十二五”规划首次明确了“绿色发展”主题；“十三五”规划列出了11项绿色发展的次优先发展目标；“十四五”规划从四个角度阐述了加快发展方式绿色转型的途径。目前，绿色发展理念已在国家战略层面形成高度共识，如何促进经济增长和资源环境脱钩，实现绿色发展，成为亟待解决的主要问题之一。 从本质上看，提升绿色发展水平、补齐生态治理短板的关键在于实现环境效益和经济效益的双赢。对于具有公共物品属性的资源环境而言，要降低环境污染，加大资源保护力度，就需要政府担任环境治理的主角，明确领导干部环境保护的主体责任。因此，为了强化地方政府官员的环境管理意识和职责，2013年11月，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首次提出要对领导干部实行自然资源资产离任审计②。此项审计制度是在绿色发展理念的引导下，通过绿色考核机制的建立，全方位考察领导干部经济和环境受托责任的履行情况，以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的目标。 自然资源资产离任审计能否满足制度设计的初衷是检验改革有效性的必要前提。按照已有文献，离任审计制度能够在改善空气质量、提高水资源利用效率、促进节能减排等方面发挥重要作用。然而，随着绿色工业革命的启动，当绿色生产函数代替传统生产函数成为社会发展的主要衡量方式时，如何从根本上协调经济发展与资源环境发展之间的关系，成为实现绿色现代化的一大命题。因此，本文从绿色经济的视角出发，分析领导干部在面对多维度政绩考核评价体系时，能否以绿色要素投入为基准，获得更大的经济与环境产出。该研究内容对于实现绿色现代化具有重要意义，能够为生态环境容量和经济发展增量的有机协调提供新的思路和方法。 本文可能的理论贡献在于：本文的实证检验证明了自然资源资产离任审计试点的实施所引致的治理效应，弥补了已有离任审计制度单纯理论分析的不足。现有文献对于离任审计的探讨多以理论阐述为主，将研究重点聚焦于审计要素、实施路径以及评价体系等方面，鲜有文献提供直接的证据支持。即使有少量研究进行了数据检验，也只是从单一的环境要素出发，无法全方位展现离任审计制度的治理作用。此外，部分文献仅使用2014年的试点信息进行检验，无法有效得到离任审计制度实施的净效应。鉴于此，本文把绿色经济纳入自然资源资产离任审计治理效应的范畴，利用多期双重差分法进行检验。这不仅能够真实地反映地区生态环境质量的变化，还可以更加准确地揭示领导干部在任职期间内对“经济账”和“生态账”的权衡情况。本文可能的现实意义在于：为政府制定环境政策提供理论依据。自然资源资产离任审计作为生态文明建设的制度基础，通过研究其治理效应，能够为经济高质量发展提供保障和支持。本文从政府和企业的层面分析了离任审计制度影响绿色经济的路径机制，并探讨了离任审计的政策效果在资源环境、制度环境不同的地区中所存在的差异。研究结论对于推动经济绿色发展、建设绿色绩效评价体系具有一定的启示意义。 二、文献回顾 （一）自然资源资产离任审计的研究 自然资源资产离任审计是经济责任审计和环 境审计深度融合的产物。具体而言，环境审计旨在促进环境政策法规制度的高效执行，提高环境相关资金的科学分配和使用。与环境审计相比，自然资源资产离任审计涉及的范围更加宏观，旨在以自然资源资产禀赋特点、资源环境承载能力为基础，促进自然资源资产的节约集约利用和生态环境的安全。此外，自然资源资产离任审计也是一种特殊的经济责任审计。经济责任审计是以党政领导干部为审计对象，以其任职期间内经济方针政策、党风廉政建设、国有资产管理和生态环境保护等责任的履行情况为审计内容的制度。自然资源资产离任审计是从领导干部资源环境受托责任入手开展的一项审计制度，是经济责任审计的重要组成部分。 目前，关于自然资源资产离任审计治理效应的研究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地区环境治理：离任审计制度显著提高了试点地区的财政环保投入水平，降低了约束性指标PM10、PM2.5的排放浓度，但空气质量并未得到全面改善，这表明由于传统晋升考核制度的惯性，领导干部在空气污染防治中采取“环保资格赛”的策略。也有研究表明，离任审计制度能够通过发挥预防、揭示和建议的功能，增强地方官员的环境责任意识，在问责威慑和晋升激励的机制下提高试点地区的水资源利用效率与水环境质量。二是企业行为：地方政府官员为了在自然资源资产离任审计中获得较高的总体评价，可能会采取严格的环境管制手段，促使企业配合其实现绿色发展的目标，提高企业的绿色技术创新水平，提升重污染、资源型企业的环境信息披露质量和全要素生产率。同时，审计试点的开展不可避免地会对企业造成一定的环保压力，使得相关企业的经营风险提高，未来债务融资规模降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