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桂芬《段注考正》“不知段氏何据”试析

      在清代订补段玉裁《说文解字注》（以下简称《说文注》或《段注》）的著述中，冯桂芬《说文解字段注考正》（以下简称《段注考正》或《考正》）是一部力作①，其主要内容在于考订《段注》引书的篇目、字句等的漏略与讹误之处。冯书影响较大，颇受学者好评。由于段氏引书时常常改易原文而不注明出处缘由，冯氏《考正》中未能探其所本而以“不知段氏何据”“段所据不知何本”等表述者共八十余条。本文择其可考者三十七条略作考证，以补冯书之憾。

      段氏引书造成冯氏不知何据的原因，略有如下数端：

      一、冯氏查检不周

      段氏引书，常不据本书而据他书所引且不注明出处，冯氏遍索群籍，为之考补，其中有冯氏未能详考而失检者。如：

      《克部》“克”段注：许云：“保，当也。”（p320）

      冯桂芬曰：《人部》作“保，养也”，段同，此引作“当”，不知何据。（p691）

      按：嘉兴藏本玄应《一切经音义》（以下简称《玄应音义》）卷七《妙法莲花经》第二卷“保任”音义、卷二十三《摄大乘论》第十卷“保任”音义皆引《说文》：“保，当也。”②当为段氏所据。段氏是最早发现并利用《玄应音义》的学者之一，《说文注》引用《玄应音义》数百条，常据以校订《说文》。又按：庄刻本卷六、卷二十二引《说文》亦作“保，当也”，冯氏失检。

      《口部》：“各，异词也。从口攵。攵者，有行而止之，不相听也。”段氏改“也”为“意”，注曰：《攵部》曰：“从后至也，象人两胫后有致之者。”致之、止之，义相反而相成也。（p61）

      冯桂芬曰：“意”，二徐皆作“也”。此改，不知据何本。（p574）

      按：《韵会·十药》引《说文》作“不相听意”，当为段氏所本。段氏《汲古阁说文订·序》云：“今世所存小徐本乃宋张次立所更定，而非小徐真面目，小徐真面目仅见于黄氏公绍《韵会举要》中。”③故《说文注》常以《韵会》替代小徐本。冯氏深明段氏以《韵会》代小徐之例，此则失检。

      《吅部》“”段注：《庄子·在宥》“伧囊”，崔譔作“戕囊”，云：“戕囊犹抢攘。”（p62）

      冯桂芬曰：《庄子·在宥》：“乃始脔卷怆囊而乱天下也。”今见本皆作“怆”，释文作“獊”，云：“崔本作戕，戕囊犹抢攘。”《注》作“伧”，未知何本。（p575）

      按：《韵会·八庚》“攘”下引《在宥》“卷脔伧囊”，当为段氏所本，冯氏失检。

      《辵部》“”段注：《汉书·刘辅传》云：“元首无失道之。”（p74）

      冯桂芬曰：今《刘辅传》作“”，此不知何据。（p580）

      按：《韵会·一先》引《刘辅传》作“”，当为段氏所据，冯氏失检。

      《部》“脊”段注：《释名》曰：“脊，积也。积续骨节脉络上下也。”（p611）

      冯桂芬曰：《释形体》。“脉络”二字，今汉魏丛书本、毕刻本皆作“终”字，段不知何据。（p861）

      按：《广韵·二十二昔》《韵会·十一陌》引《释名》皆作“脉络”，当为段氏所据，冯氏失检。

      《阜部》“陛”段注：《独断》曰：“群臣与至尊言，不敢指斥，故呼在陛下者而告之。”（p736）

      冯桂芬曰：《独断》上各本“至尊”皆作“天子”，此不知何据。（p921）

      按：《文选·答苏武书》“少卿足下”李善注引蔡邕《独断》曰：“陛下者，群臣与至尊言，不敢指斥天子，故呼在陛下者而告之。”当为段氏所据，冯氏失检。

      

      《鸟部》“莺”段注：《毛诗》曰：“交交桑扈，有莺其羽，有莺其领。”传曰：“莺莺然有文章皃。”“皃”旧作“也”，非。（p155）

      冯桂芬曰：《桑扈》传不叠“莺”字，“章”下并无“皃”“也”字。段《故训传》有“也”字，不知何据。（p617）

      按：《小雅·桑扈》今本毛传作：“莺然有文章。”《康熙字典·页部》：“《诗·小雅》：‘交交桑扈，有莺其领。’传：‘莺莺然有文章也。’”或为段氏所据，冯氏失检。段氏所引书中，颇有与《康熙字典》所引相同而与其他典籍皆不同者，段氏径据《康熙字典》，当有此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