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藏文从公元7世纪创立迄今已有一千三百多年历史,通常将7世纪藏文初创到9世纪藏文厘定期间的形式称为古藏文(Old Tibetan),文字厘定之后的书面形式称为经典藏文(Classical Tibetan)。今天习用的藏文形式是古藏文和经典藏文的继承和发展。广义上也可以用书面藏文来指称从藏文初创到现今的书面形式。本文讨论的书面藏语差比标记,即基于广义书面藏语来进行的。 差比句是当代语言类型学关注的热点之一,其结构成分的语序与动宾语序及介词类型(前/后置词)等密切相关,是重要的类型指标。差比句一般包括比较主体、比较基准和谓语等三个参项,每个参项上都可以加标记成分,其中加在比较基准上的又叫差比标记。据Greenberg(1963)的语言共性22:“在形容词比较结构中,如果唯一的或可能交替的语序之一是‘基准-标记-形容词’的话,那么该语言为后置词类型。”藏语古代书面语和现代方言比较结构的语序和差比标记的位置符合这一蕴涵共性。其差比句的一般语序类型为:
差比句的类型学上,Stassen(1985)以110种语言为样本,基于比较基准的来源,把差比句分为5种,即:离格型(separative)、向格型(allative)、位格型(locative)、胜过型(exceed)和并列复合型(conjoined)。Heine(1997:112)则基于事件图式(event schema),对Stassen(1985)的观点重新分类,整理出8种差比句事件图式:行为图式(action schema)、位置图式(location schema)、来源图式(source schema)、目标图式(goal schema)、两极图式(polar schema)、序列图式(sequence schema)、相似图式(similarity schema)及话题图式(topic schema)。Chappell(2015)则基于汉语方言的事实,把Heine的事件图式扩充为9种,增加了比较图式(compare schema)Y一种,即类似汉语的“比”字句型。古今藏语差比类型基本都在上述图式中,但又有上述难以包括的图式。 相传为公元7世纪Thonmi
所著Lungstonpa Rtsaba Sumcupa中已有对差比标记的简略记叙,其后历代藏文传统文法基本都沿袭此著之说。胡坦(1985)和邵明园(2012)则对现代藏语方言的比较句进行了专门研究,其中差比标记都是重要参项。胡坦(1985)的研究是迄今为止藏语差比句最详细的,基于结构(繁式简式,即话题式和非话题式)、方式(明比暗比,即基准出现与否)、项目(即比较主体和比较基准是否同质)和内容(异同和高下)等,讨论了平比、差比和极比三种类型,尤以差比为多。同时还讨论了语序、差比标记类型、疑问、否定,以及级范畴(即程度标记)等。除此之外,瞿霭堂、谭克让(1983:86—88,94),王志敬(1994:203—208),张济川(1996),周毛草(2004:130—132,237—243),格桑居冕、格桑央京(2004:105—112),Hodge(1993:57)和Tournadre(2010)等都对藏语书面语及口语差比标记有所论述,但尚缺乏系统性,多是简单讨论。 本文集中探讨书面藏语和现代口语差比标记的形式和词源,考察历时变化和类型特征。 2 书面藏语的差比标记 书面藏语在表达差比句时,充当差比标记的成分主要有三类:夺格las型、差比格bas型和夺格las+视觉bltas-na型。夺格型属于Heine所谓“来源图式”,差比格型比较特殊,很可能源自动词,经由话题图式而语法化为差比格助词。夺格las+视觉bltas-na型为来源图式和话题图式的复合。下面分别讨论。 2.1 夺格型las 夺格(ablative)las是书面藏语使用最高频的差比标记。传统藏文文法对差比标记的探讨主要是放在第五格“来源格”(藏语’byung khungs)内进行的,包括las和nas两个格助词。相传为公元7世纪Thonmi
所著Lungstonpa Rtsaba Sumcupa的这部语言学著作之中说: 藏译:藏文十个后加字,第四第九拼第十,此即形成来源格,转作比摄亦如是。 释义:藏文十个后加字母中,第四个n字母、第九个l字母,拼以第10个s字母,组成的nas和las为来源格,来源格还可以表达“比较”和“严摄”的功能。① 由上可知藏族学者很早就意识到夺格和差比的关系。后世藏族学者语法著作基本都会涉及对las做差比标记的探讨。传统文法同时还认为nas也有比较功能,如Dngulchupa Dbyangcan Grubpa'i Rdorje(2000)在对上述Lungstonpa Rtsaba Sumcupa所做的注疏Sumcupa'i Snyingpo Legsbshad Ljonpa'i Dbangpo Bzhugsso中说: nas和las二者来源词、比较以及摄集词, 来源词者为nas与las,二者随一皆可用, 同类比较须用nas,异类比较则用las, 摄集词中仅用nas。② 意即las用于“异类比较”而nas用于“同类比较”。所谓nas用于同类比较,实即同一性质的个体和集合的比较,比如“鸟中孔雀最美”之美,是种属之间的比较,这虽属比较结构的一种,但不属于本文讨论的差比标记。用于“异类比较”的las,实即非种属之间的比较,才是本文讨论的差比标记。如下所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