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K2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5830214(2022)08-0106-10 在中美建交过程中，中美两国领导人是否就“台独”问题进行过深入谈判？美方就“台独”问题向中方作出过何种承诺？前人在研究中美建交的历史过程时较多地把台湾问题作为一个整体进行探讨，缺乏对建交过程中的“台独”问题进行专门性讨论①。中国官方档案文献及21世纪初解密的《美国外交文件集(1969-1972)》第17卷(Foreign Relations of the United States,1969-1972,China,vol.17)显示，在1971-1972年中美两国领导人的最初接触中，周恩来总理与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基辛格、尼克松总统围绕“台独”问题进行了深入细致的谈判，并就美方抵制“台湾独立运动”达成严密系统的共识。这些针对“台独”问题的共识，对于今天中美关系的发展仍然具有一定的指导意义。 一 中美双方关于高层谈判内容的设定及两国对处理“台湾独立运动”的态度 1971年中美两国领导人通过“巴基斯坦渠道”为双方高层的直接接触谈判进行准备。其间，双方探讨的一个重要议题是确定高层直接接触谈判的内容。 不言而喻，台湾问题将会成为双方高层会谈的首要问题。1971年4月21日，中方通过驻巴基斯坦大使馆传递周恩来总理给尼克松总统的口信：“要从根本上恢复中美两国关系，必须从中国的台湾和台湾海峡地区撤走美国一切武装力量。而解决这一关键问题，只有通过高级领导人直接商谈，才能找到办法。因此，中国政府重申，愿意公开接待美国总统特使如基辛格博士，或美国国务卿甚至美国总统本人来北京直接商谈。”②在口信中，中方对中美高层谈判的内容进行了因果式逻辑关系的限定：因为要恢复中美两国关系，所以才进行高层直接接触，谈判解决美国从台湾和台湾海峡地区撤军的问题。显然，中方希望将谈判内容聚焦于台湾问题。5月10日，尼克松总统通过巴基斯坦渠道给北京回函，表示接受中方邀请，但希望双方高层直接会谈的议题保持开放，“双方可以在会谈中提出自己关切的一切重大问题”；并且，尼克松明确将派遣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基辛格博士赴北京会谈③。不难看出，从一开始中美双方就对会谈内容存有分歧：中方希望会谈聚焦于台湾问题，美方希望会谈议题保持开放。 鉴于尼克松总统对于中美高层会晤寄望殷殷，中共中央政治局于5月26日举行会议估计了同基辛格预备会谈和尼克松访华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形成《中央政治局关于中美会谈的报告》。报告确定了中美会谈的八条方针，其中一条是“中国政府和人民坚决反对进行‘两个中国’或‘一中一台’的活动”④。在提出这条方针时，中国政府已经将“台湾独立运动”视为美、日等国策划“两个中国”或“一中一台”活动的一个组成部分。1970年2月24日《人民日报》刊文指出：“所谓‘台湾独立运动’并不是什么新货色，它是美日反动派长期推行的‘两个中国’阴谋的变种。”⑤根据此方针，当时在海外不断发展的“台独”活动理所应当地在中方抵制之列。在经过充分准备的基础上，中方在中美会谈内容的确定上改变了原有立场，同意在即将到来的高层谈判中保持议题开放。29日，中方通过巴基斯坦渠道告知美方，“周恩来欢迎基辛格博士代表美国来中国访问”，“(中国)愿意就双方认为重大的问题展开会谈，但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美国从台湾及台湾海峡地区的全面撤军”⑥。这样，在即将开始的中美高层会晤中，关于台湾问题中方限定了一道“必答题”：必须讨论美国从台湾和台湾海峡地区撤军的议题。同时，其他中美双方关切的重大议题亦可以自由提出商谈。中方的谈判立场体现了灵活性和原则性的统一，也为两国高层领导人谈判“台独”问题留下了空间。 在中美高层会谈开始前夕，中方关于“台湾独立运动”的认知主要包括：其一，美国长期策划“台湾独立运动”，“从杜鲁门……到尼克松，一任任白宫主子都坚持与中国人民为敌，霸占台湾，推行制造‘两个中国’的阴谋”。其二，在推动“台湾独立运动”发展方面美日沆瀣一气，美国做后台、把日本推到前台。其三，尼克松政府上台以来美日策划“台独”的力度正在加大。从1969年11月“美帝头子尼克松和日本反动政府头目佐藤荣作”会谈以来，“美日反动派策划‘台独’运动的罪恶活动更加猖獗”，证据之一是1970年年初，“美日反动派把……彭明敏秘密地从台湾弄了出来”，“彭明敏推行的‘台独’运动是由美帝唆使的”。另一证据是1970年1月15日成立的所谓世界性组织“台湾独立联盟”，“这个联盟的总部设在纽约”⑦。 在中美高层谈判即将展开之际，“台独”运动已经在国际上经历了两个阶段的发展。1948年年初，拥有留美博士身份的廖文毅在香港成立了历史上第一个“台独”组织——“台湾再解放联盟”。廖文毅及“台湾再解放联盟”创立起“台独”意识形态，试图实现联合国托管台湾，继而是台湾人“公投独立”。20世纪50年代，廖的“台独”活动从香港地区转移到日本，日本随即成为“台独”势力的大本营。鉴于日本处于美国占领状态，廖文毅希望得到美国政府的支持，但是美国政府不愿支持“台湾独立运动”：其一，许多美国人仍错误地视蒋介石为唯一能实现中国统一和“非共产主义化”的人物；其二，认为台湾人在政治上不成熟，不能推翻国民党统治；其三，对于廖文毅的“台独”组织倚靠大量走私盘尼西林获得活动资金的做法嗤之以鼻⑧。60年代，在日“台独”势力发生严重权争，内部分崩离析，加之国民党情报部门的“策反”工作卓有成效，廖文毅处境艰难，遂于1965年放弃“台独”主张返回台湾。 20世纪60年代，在日本的“台独”势力获准进入美国活动，一波以美国为背景的“台独”力量随即兴起。1970年1月15日，在日本、美国、加拿大等地的5个“台独”组织在美国宣布合并，成立“全球台湾人争取独立联盟”(简称“台独联盟”)，23日，“台独联盟”在美国、日本、加拿大和西德等地同时成立分部组织，“台独”进入所谓“扩大国际影响时期”。这一组织聚集了当时所有的“台独”骨干分子，美国也取代日本成为“台独”活动的中心⑨。“台独联盟”主张采取暴力恐怖主义活动。1970年4月24日，该联盟杀手借蒋经国赴美之机对其进行暗杀，引发关注。70年代，在台湾地区的基督教长老会成了“台独”分子的庇护所。虽然长老会从未正式与任何“台独”组织联合，但它的信徒中支持“台独”者占比较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