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藏语总括副词和类同副词的语义关联及其解释

      汉语普通话中，“都”是范围副词，表总括义（马真1983；苏培成1984），可看作总括副词的典型代表；“也”表类同义（马真1982，2014），可看作类同副词的典型代表。总括副词“都”往往也被分析为“全称量化词”，其基本语义是对集合中的每一个x来讲，x均具有谓语的特征；类同副词“也”也被称为“添加算子”，它会预设存在一个不等于断言值的x，x能满足相关开语句。两者语义区别明显，例如（吕叔湘1999：177、595）：

      （1）a.大伙儿都同意。

       b.将来我也去边疆工作。

      例（1a）是指对于集合“大伙儿”中的每一个人来讲，其均具有“同意”的特征，即对具有“同意”特征成员的总括。例（1b）则预设存在一个不等于“我”的个体x满足开语句“将来x去边疆工作”，“我”和“x”均属于“将来去边疆工作”的个体的集合。从（1a）和（1b）来看，“都”和“也”的语义各司其职，呈互补分布。然而，两者在允准任指句、最小量句和“连”字句等方面却具有相似的语义功能，语义功能呈交叉分布。例如（巴丹2013）：

      （2）a.什么都/也不说。

       b.一个都/也不能少。

      c.连小孩都/也知道这个道理。

      在特定语境中，例（2）中的疑问词“什么”、最小量短语“一个”、“连”字短语“连小孩”既可被“都”允准，也可被“也”允准，且句义基本相同。那么，“都”和“也”这种语义交叉的关联现象是否为汉语普通话所特有呢？我们再来看粤语的例子（Matthews & Yip 1994：263、188）：

      

      例（3a）中“dōu”表总括义，（3b）中“dōu”应理解为表类同义的“也”。汉语普通话“都”和“也”的基本语义呈互补分布，但在语义功能上却有交叉；而粤语“dōu”除具有总括义外，还具有类同义，总括义与类同义呈包含关系。我们通过对汉语及其亲属语言进行考察后发现，总括副词和类同副词①在语义关联上比较复杂，语义互补、交叉、包含皆有。下文先考察汉藏语中此类语义关联现象，再尝试运用语义地图模型的概念空间对此进行解释。

      二、总括副词和类同副词的语义关联现象

      汉藏语中普遍存在总括副词和类同副词的语义关联现象，大致可分为语义互补、语义交叉和语义包含三类。我们所考察的11种汉藏语包括汉语普通话，藏缅语族的彝语、载瓦语、拉祜语、羌语、白语，壮侗语族的壮语、仡佬语、仫佬语、水语以及苗瑶语族的苗语②。

      （一）语义互补

      语义互补是指两类副词的语义功能无重叠，呈现互补状态。在所考察的汉藏语中，藏缅、壮侗、苗瑶诸语族都存在总括副词和类同副词的语义互补现象。如表1所示（“√”表示有此类句式，“—”表示相关著述中未发现此类句式。下同）：

      

      

      

      

      

      

      （二）语义交叉

      语义交叉是指两类副词的语义功能有重叠部分，呈现交叉状态。在所考察的汉藏语中，总括副词和类同副词的语义交叉现象仅出现在汉语和藏缅语中。如表2：

      

      

      （三）语义包含

      语义包含是指两类副词以相同的语音形式或以一个词的形式呈现，表层形式上可看作一类词的语义功能包含了另一类词的语义功能或一个词包含了两种语义功能③。在所考察的汉藏语中，总括副词和类同副词的语义包含现象仅出现在藏缅语和壮侗语中。如表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