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谢]感谢北京师范大学蔡宏波教授、对外经济贸易大学陈建伟副教授对文章修改提出的建议和意见。 一、引言 阅读是获取知识和信息的重要方式,是人类社会进步与开放的标尺。习近平总书记在2022年致首届全民阅读大会举办的贺信中强调:“阅读是人类获取知识、启智增慧、培养道德的重要途径。”①阅读史专家Fischer(2004)在其《阅读的历史》一书中指出:“历史上已知的所有语言和文化唯有通过阅读才得以延续,进而以阅读这种方式继续参与人类的戏剧性活动。”为提倡和促进阅读,1972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向全世界发出了“走向阅读社会”的号召,并于1995年宣布每年的4月23日为世界图书日。各国都很重视阅读,将阅读视为形成未来国际竞争力的基础,并出台了相应的法律法规,比如美国的《卓越阅读法案》、西班牙的《阅读、图书和图书馆法》、韩国的《阅读文化振兴法》等。作为有着悠久阅读传统和深厚阅读底蕴的国家,我国对阅读更是重视有加。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全民阅读被视为国家战略。2014年以来,倡导全民阅读连续9年被写进《政府工作报告》,2017年国务院法制办还通过了《全民阅读促进条例(草案)》。顶层设计对推进全民阅读提供了制度保障,并产生了一定效果,全民阅读的氛围越来越浓厚。但根据全国阅读调查,虽然近些年来国民阅读水平保持了较好的增长势头,但2021年人均阅读量仍仅为8.0本,其中人均纸质图书阅读量为4.76本,人均电子书阅读量为3.30本,②不及以色列、德国、日本等国家的四分之一。为什么党和政府这么重视阅读,但我国的人均阅读量仍然偏低?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在某种意义上讲,阅读是个人体验很强的事情,对很多人来说,阅读的价值是多元的,有时仅仅就是为了打发时间。但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阅读在客观上都会提高一个人的人力资本和劳动力市场表现,带来长期的经济回报,古语“书中自有黄金屋”讲的就是这个道理。从这个意义上讲,阅读也是一种重要的经济行为,有其经济价值。因此,人们的阅读动机和阅读数量,很可能跟阅读的经济回报有关,相应地,我国人均阅读量比较低,也很可能跟阅读的经济回报比较低有关。但在现有的经济学文献中,关于阅读的研究很少。阅读是如何提高人们的能力的?随着阅读对象载体的变化,阅读提高人们能力的机制有何不同?对这些问题的回答能加深人们对全民阅读战略的理解,从而有利于采取针对性更强的阅读促进措施。本文试图将社会普遍界定的日常性阅读从教育等其他人力资本投资途径中分离出来,从理论上建立起全民阅读战略的微观基础。为此,本文结构安排如下:除引言外,第二部分是文献综述,第三部分研究阅读作为人力资本投资途径影响收入的机理,第四部分讨论网络化背景下阅读、人力资本与收入的关系,第五部分是结论和政策建议。 二、文献综述 人力资本表现为人所拥有的知识、技能、经验、健康等,也表现为运用这些知识、技能、经验、健康等的能力(Schultz,1961)。人力资本投资不仅有利于提高收入,对家庭财富的代际传递起着重要作用,还是国家和社会进步的推动力(范子英,2020)。20世纪,美国依靠其创造的“人力资本世纪”成就了在经济、科技、军事、外交等很多方面都处于领先地位的“美国世纪”。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人力资本理论对现代经济学的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被广泛运用于解释各种经济现象,经济增长、国际贸易、劳动经济等理论都将人力资本作为模型假设中的关键变量(Solow,1956;Galor and Moav,2004),而在人工智能、大数据等新技术迅速发展的时代,人力资本的价值则更加突显(Acemoglu,2002,2018)。 因此,个人、家庭和社会都非常重视人力资本投资(Schultz,1993)。在人力资本理论诞生之初,一般认为人力资本的形成途径主要有四个。一是接受正规的学校教育(Mincer,1958),包括初等教育、中等教育和高等教育,经济学家常用受教育年限估计教育收益率。二是在职培训(Becker,1962),可提高劳动者的通用型人力资本和专用型人力资本。三是健康投资,在人力资本理论中,相关的研究范畴很宽泛(Parsons,1972),不仅包括医疗、保健、饮食、住宿、居住环境改善等与劳动者自身有关的健康投入(Grossman,1972),还包括其家庭成员的相关投入,如子女抚养等。劳动者及其家庭成员的健康被视作人力资本进入经济学研究框架之后(Heckman, et al.,2018),健康经济学、家庭经济学都得到了迅速发展(Topel,2017;Diebolt and Hippe,2019)。四是个人和家庭适应变换就业机会的迁移(Sjaastad,1962),如劳动力流动(Lucas,2004)。后来,“干中学”(Learning by Doing)被视为技术进步的决定性因素(Arrow,1962),突破了技术外生的假设,认为技术是通过学习以往经验获得的,特别是一些非编码知识和非认知能力是在工作中习得的,且人均生产率随着经验积累而提高。这一研究也拓展了人们对人力资本的认知,斯蒂格利茨和格林沃尔德(2017)在此基础上,更是认为“现代经济的进步在于学习过程的改进”,也就是说,“干中学”被经济学家单独提炼出来,作为人力资本的形成途径得到了理论和实践的证明,并被广为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