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往的研究中，有人把毛泽东群众路线思想仅仅当成是一种领导方法和工作方法，而忽略其本身的哲学实质以及它与马克思主义的内在关联。如此一来，这些人就会对群众路线产生误解，想当然地认为毛泽东群众路线思想是中国共产党开展各项工作的政治策略和革命手段，进而把它当成是通过利用和操控群众达到政治控制的工具。如，在国外毛泽东研究中，虽然施拉姆在毛泽东研究问题上卓有建树，但在毛泽东群众路线思想这一问题上，他也持有类似观点。施拉姆关于毛泽东群众路线思想的观点，并未得到国内学者的普遍重视，文献资料也寥寥无几。究其原因，在于施拉姆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做过系统探讨，但是从他的著作和论文中，我们可以发现他对毛泽东群众路线思想的认识是不全面的，有些地方甚至是错误的。鉴于此，理性审视施拉姆关于毛泽东群众路线思想的观点，揭示其错误根源，对于认识毛泽东群众路线思想的精神实质，在新时代继续走好群众路线具有重要意义。 一、施拉姆关于毛泽东群众路线思想的观点 施拉姆是西方研究毛泽东生平与思想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他注重从历史视角出发，从历史要素中把握毛泽东及其思想。施拉姆认为，“思想来源于历史，思想也决定着历史的进程”①。在他看来，在中国革命的具体历史语境中，毛泽东思想是中国政治、社会和文化不断变动的反映，“毛泽东对中国革命最普遍的，或许也是最持久的贡献就是毛泽东的思想”②。因此，他主张对毛泽东思想进行历史分期，注重综合考察各种历史因素对毛泽东思想的影响和对材料的搜集以及文献的考证。正因如此，较其他国外研究毛泽东的学者而言，施拉姆的研究相对客观公正，在国际上产生了一定影响力。然而，在对毛泽东研究的一些具体理论问题上，特别是毛泽东群众路线思想问题上，施拉姆的观点是有偏颇的。总的来看，施拉姆关于毛泽东群众路线思想的观点可以概括为四点： 第一，毛泽东群众路线思想是对列宁主义传统的继承与简单复制。在施拉姆看来，毛泽东群众路线思想正是中国共产党与传统思想决裂的重要方面，其强调尊重人民群众地位，主张革命领袖们信任人民群众，与传统思想实现了决裂。但是，“毛泽东在与传统思想决裂当中却不曾怀疑列宁主义的关于阶级觉悟只能从外面灌输给工人阶级的格言”③。他认为，毛泽东的群众路线思想带有强烈的列宁主义倾向，是对列宁主义思想的继承与简单复制，“以群众路线为象征的发动人民群众自己管理自己事务的方法，总是带有列宁主义杰出人物统治论的严重倾向”④。虽然毛泽东的群众路线思想一再强调人民群众是制定正确政策的思想源泉，但这并不意味着要听任群众自发性思想的滋长蔓延，而是更加重视向群众灌输那些靠他们自己根本不可能阐述的思想观念，“尽管革命运动的领袖们信任人民群众，但群众最终却必须学习和领会领袖们的思想，他们自己对构筑一个系统化的理论体系是无能为力的”⑤。因此，在他看来，毛泽东的群众路线思想“与列宁的阶级意识只能从外面灌输给无产阶级的观点是极为相似的”⑥。 第二，毛泽东的群众路线思想容易在列宁主义“专家治国论”的框架下走向集权和专制。施拉姆认为，“‘群众路线’是一个不甚明确的概念，它含有两种倾向：列宁主义者的精英统治论和在工作中与人民群众真正打成一片”⑦。在他看来，“群众路线”本身是一个含混的概念，它既有可能在列宁主义专家治国论的影响下走向专制集权，也有可能发展成人民管理自己事务的民主。但实际上，施拉姆认为，毛泽东群众路线思想受到列宁主义“专家治国论”影响，带有强烈的政治倾向，“毛泽东和他的同志们都是从最终夺取政权之前很长一段时期内对虽然变化不定但却是相当可观的地区和人口实施的有效政治控制的实践中涌现出来的”⑧。因此，在他看来，毛泽东的群众路线思想往往向着前者发展，容易导向政治的集权和专制。 第三，毛泽东群众路线思想与党的民主集中制原则是相对立的。在施拉姆看来，毛泽东一方面强调党的民主集中制原则，强调革命精英的集中统一领导，“纵观毛泽东的一生，显然可以看出，他的思想有一个突出特征，即坚持群众必须接受政治杰出人物的坚定领导”⑨，即群众要受到政治领袖的领导。但另一方面，他又强调革命领袖要相信人民群众，把人民群众看成是制定正确政策的思想源泉，“人民群众可以是思想的一种源泉，正确的政策是从这些思想中经过精心设计而产生的”⑩，强调人民群众在党的工作中的重要地位。施拉姆认为，“毛泽东既主张调动下级的主动性和积极性，又强调来自上级的集中领导，他的这种论述是相当宽泛的，为各种各样的理论说明和变化多端的侧重点留下了极大的余地”(11)。更明确地讲，施拉姆认为毛泽东群众路线思想虽然主张人民群众是思想之源，但是相比较民主，他更加重视党的集中领导。“毛泽东始终认为，归根到底，集中领导比民主更为重要”(12)。基于此，他认为，毛泽东的群众路线思想与党的民主集中制原则是相对立的。 第四，毛泽东群众路线思想在中国共产党执政前后有明显变化。施拉姆认为，在夺取政权之前，中国共产党只有与民众建立关系，重视人民群众的情绪，共产主义运动才能生存下去，“生存的需要迫使中国共产主义者必须和他们生活在其中活动的民众建立最密切的关系”(13)。然而，在中国共产党执政后，毛泽东群众路线容易演变成政党操控群众的工具。“中国共产党‘变成执政党’以后，杰出人物统治论就在群众路线的名义下演变为寡头政治，群众‘参与’就很容易变成操控群众，在这种体制下，领袖的作用就具有不同的性质和意义，党内斗争机制也就具有更大的重要性”(14)。施拉姆认为，毛泽东群众路线思想在这一时期的“重点在于倾听下层群众的意见，但不一定凡事照他们的意见做”(15)。据此，施拉姆认为，毛泽东群众路线思想在执政前后有明显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