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界对西平王奥鲁赤出镇吐蕃之事已有较充分的研究，研究内容包括奥鲁赤的王号及世系传承，西平王、镇西武靖王两系征讨吐蕃及周边的反叛活动，西平王府与镇西武靖王府所在地，西平王、镇西武靖王出镇吐蕃的意义与地位等。①可以说，以上几方面的研究已经取得了很多成果，但也留有不少缺憾，主要是对武靖王搠思班之后的世系传承、治藏史事与家族内斗、元亡后其王族成员下落等问题语焉不详，从而影响了对这一时期西北历史面貌的认识。在吸取前人研究成果基础上，笔者重新翻检汉藏文献时，有新的发现，希望有助于澄清这些疑难问题。 一、西平王奥鲁赤出镇吐蕃 元世祖第七子奥鲁赤受封西平王出镇吐蕃之前，吐蕃地区的事务曾由分封于西凉的窝阔台汗次子阔端家族与分封于湟水流域的弘吉剌部赤窟驸马家族负责。蒙哥汗即位后，将乌思藏地区分封给自家兄弟四人(蒙哥、忽必烈、旭烈兀、阿里不哥)，朵思麻、朵甘思地区事务交由其弟忽必烈负责。蒙哥即汗位的第三年(1253)，忽必烈南征大理，途中对朵思麻、朵甘思地区展开过军事行动。此后直到至元五年(1268)，蒙古军持续对两地用兵，但一直未形成固定统一的军事指挥系统和长效的管控机制。 至元六年(1269)，奥鲁赤受封西平王之后，②成为对吐蕃用兵的最高军事统帅。至元九年(1272)正月丁丑，忽必烈“敕皇子西平王奥鲁赤、阿鲁帖木儿、秃哥及南平王秃鲁所部与四川行省也速带儿部下，并忙古带等十八族、欲速公弄等土番军，同征建都”。③至元十年十月，“西蜀都元帅也速答儿与皇子奥鲁赤合兵攻建都蛮，擒酋长下济等四人，获其民六百，建都乃降，诏赏将士有差”。④至元十一年(1274)正月，“以忙古带等新旧军一万一千五百人戍建都，立建都宁远都护府，兼领互市监”。⑤同年，帝师八思巴请求返回萨迦，忽必烈留之不可，乃以其弟亦怜真嗣帝师，八思巴一行到朵甘思，长河西蕃酋必剌充等堵截，受阻不得前进。至元十二年(1275)三月，忽必烈令安西王忙兀剌、河西诸王只必帖木儿、弘吉剌部驸马长吉等分遣所部蒙古军从西平王奥鲁赤征吐蕃。⑥至元十二年四月壬寅朔，元朝“赏讨长河西必剌充有功者及阵亡者金、银、钞、币、帛各有差”。⑦至元十三年，以瓮吉剌带丑汉所部军500戍哈答城(今四川甘孜州丹巴乾宁地区)。至元十四年五月，西蕃长阿立丁宁占等31族来附，得40700户。⑧至元十五年六月乙卯，改西蕃李唐城为李唐州(今甘孜里塘)。⑨至元十六年(1279)七月己未，“以朵哥麻思地之算木多城为镇西府”。⑩经过多年征讨，吐蕃朵甘思地区臣服于蒙古统治者。以上的军事行动，基本都由西平王奥鲁赤主导，说明至元六年到至元十六年，奥鲁赤家族镇戍吐蕃地区，负责吐蕃三道宣慰司辖地的军事行动的格局已经形成。 此后，由于西北窝阔台、察合台两系宗王质疑忽必烈统治的合法性，称兵东向。至元三十年(1293)十月，西平王奥鲁赤与侍卫亲军万户张邦瑞合兵西征。奥鲁赤移镇西北前线，与察合台系诸王出伯、阿只吉等组成西部兵团，对抗西北两汗国大军，似不再参与吐蕃地区的军事行动。成宗元贞元年(1295)夏四月，“以诸王出伯所统探马赤、红袄军各千人，隶西平王奥鲁赤”。此后，奥鲁赤似乎脱离了前线，史书中出现的都是受赐记载。奥鲁赤最后出现在《元史》中是成宗大德十年(1306)。奥鲁赤虽然离开了，但其子孙仍然留镇吐蕃地区，并获封多个王号。 拉施特《史集》记载，忽必烈“第七个儿子奥鲁赤，为朵儿别真哈敦所生。合罕把吐蕃地区赐给了他”。(11)《元史》则说奥鲁赤至元六年封西平王，赐驼钮镀金银印，出镇吐蕃，其子孙后代在吐蕃地方达一百年之久。众所周知，《史集》中赐封奥鲁赤吐蕃之地的说法是不准确的，西平王奥鲁赤出镇吐蕃并非拥有治权，而是像其他出镇诸王一样，封藩不治藩，其职权是统兵镇戍，与行省、行院(宣政院)或宣慰司分权而治。(12)《汉藏史集》的记载印证了这一点：“薛禅皇帝之次妃所生之子奥鲁赤，受命管辖西土之事，驻于汉藏交界之处。亦曾前来乌斯藏，多次镇压反叛。”(13)汉藏文献的记载一致说明，奥鲁赤受封西平王并出镇吐蕃标志着元朝治理吐蕃新格局的形成。 二、奥鲁赤后王世系与治藏史事考述 奥鲁赤后王世系和王号传承主要见于《元史·宗室世系表》和《元史·诸王表》，其事迹散见于汉藏文献中，以下分别加以辑考。 《元史·宗室世系表》与《元史·诸王表》记载奥鲁赤有二子，长子铁木儿不花，次子八的麻的加。奥鲁赤在世时，其家族在原有的西平王号之外，长子铁木儿不花又获赐镇西武靖王号。《元史·宗室世系表》载奥鲁赤世系如下：
从各种文献记载看，《宗室世系表》对奥鲁赤家族成员记载不全，主要是三代以后的成员有不少遗漏，以下在考述表内成员史事的基础上，尽量充实完善其内容。 (一)镇西武靖王铁木儿不花 真正承袭奥鲁赤职权的是其长子镇西武靖王铁木儿不花及其后裔。《史集》载奥鲁赤去世时，吐蕃地区授予了他的儿子铁木儿不花。(14)《元史》则载奥鲁赤尚在世的大德元年(1297)三月丁丑，已“封诸王铁木而不花为镇西武靖王，赐驼纽印”，(15)负责支持萨迦派，实施对吐蕃地区的干预行动。在此前一年，铁木儿不花已经出现在讨平阶州吐蕃的军事行动中了。铁木儿不花在吐蕃的具体事迹多见于藏文史籍。《汉藏史集》记载“奥鲁赤之子铁木儿不花也服事萨迦大寺，做了许多利益教法之事”。(16)《朗氏家族史》等书说，软奴云丹任帕竹万户长时，曾令邓萨梯寺向铁木儿不花王子供给马料，也因自己多有过失，在猪年(1299)遭细瓦协巴(即吃剌斯辇真)在嘉麻和彭域之朗塘地方控告于王子铁木儿不花和本钦烈巴贝座前，被免去了万户长职务，收缴了印章。(17)嘉麻在今西藏自治区墨竹工卡的甲马地方，元代为十三万户之一；彭域在拉萨北彭域年曲河流域，可知铁木儿不花多次前往乌思藏履行镇戍职责。(18)至大德三年(1299)，铁木儿不花仍在吐蕃受命理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