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媒体研究的概念反思与创新路径  

作者简介:
安德鲁·弗兰纳根(Andrew Flanagin),美国加州大学圣芭芭拉分校传播系教授,孙少晶,复旦大学新闻学院教授,阿迪娜·约提库尔,复旦大学新闻学院博士生

原文出处:
新闻记者

内容提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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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刊代号:G6
分类名称:新闻与传播
复印期号:2022 年 10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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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德鲁·弗兰纳根(Andrew Flanagin)系美国加州大学圣芭芭拉分校传播系教授、信息技术与社会研究中心主任。弗兰纳根教授是网络信息公信力评价研究的领军学者,他对网络信息公信力的信源—讯息—技术—语境的整合理论视角和经验分析,极大影响了近年学界对“假新闻”(fake news,misinformation)的研究。另外,其对数字媒体在组织传播、群体传播语境中作用的研究,拓展了学界对网络连接和集体行动的理解和理论发展。其著作Collective Action in Organizations获2012年美国传播学会组织传播分会最佳图书奖。本次访谈围绕数字媒体研究展开,从概念、现象、范式等角度呈现弗兰纳根教授对数字传播的学术思考。

      一、数字传播核心概念再定义

      孙少晶(▲):您近期发表的研究中提到因为传播技术的变化,一些传播学概念,比如互动性(interactivity)需要重新定义和解释。就您来看,有哪些核心的传播学概念需要在数字媒体语境中再阐释、再定义?

      安德鲁·弗兰纳根(●):回答这个问题,我们首先要思考数字媒体正在发生怎样的变化。首先,“互动性”(interactivity)正在发生改变,并且涵盖多重意义。使用“互动性”一词时,我们必须明确它的定义。在过去,互动是指一个人与另一个人之间的面对面交流。而现在,互动不再局限于人与人之间,人与机器之间的交流也可以被称为互动。所以当我们提及互动性的概念时,一定要考虑到数字媒体的新现实环境。

      另一个需要重新思考的核心概念是“能动性”(agency),也就是“所接收的信息由谁负责”的问题。比如,当人们使用一个工具时,是否完全了解这些工具代理商能够看到什么。我们知道Facebook就是通过用户的数据来产生利益的,但很多人不会意识到这一点,也并不了解自己的隐私会在多大程度上被保护。这种有关自主能动的意识,会影响人们对各类技术工具的使用行为。

      “瞬时性”(ephemerality)是我想到的第三个概念。Snapchat(中文一般译为“阅后即焚”)作为瞬时性媒介的代表,能够非常生动地描述信息是怎样在短时间内消逝的。有趣的是,信息的这种瞬时性已经发生了改变。人们在网上发布的内容,可能在其去世几年后都不会消失。对此,欧盟甚至还制定了相关的网络信息法规。另一方面,现在不断涌现出一些专业工具,用于永久删除网络信息,或者永久保存网络信息。所以说,“瞬时性”是一个非常棘手的概念。

      如果结合数字媒体技术的背景来说,“集体行动”(collective action)的概念也需要重新审视。Bruce Bimber、Cynthia Stohl和我一起开展了一项针对大型组织成员的研究。我们挑选了美国境内三个集体行动组织作为研究对象,分别是:美国退休人员协会、美国退伍军人协会和政治行动组织Move On,这三个组织的风格完全不同,但都非常有影响力。我们的研究结果表明,技术并没有让组织成员变得更团结。这与以往的研究是相矛盾的,过去的研究通常会强调,只要提供合适的工具,组织成员就会为了实现集体利益的最大化,而采取更为积极的行动,也就是更团结。但我们发现这并不成立,工具无法影响成员的团结程度,但确实会影响他们的参与风格(participatory styles)。这种参与风格包括了组织成员间的沟通形式,也包括了他们追求集体目标的程度。所以,数字媒体产生的影响不是单一的,它不仅可以丰富组织成员的选择,还能增强他们的能动性。也就是说,数字媒体没有让人们的行动变得相似,而是允许人们通过不同的方式来实现自己的目标。

      我想说的是,当我们反思数字媒体的用途、人们的使用行为,以及人们对数字媒体的感知时,需要被重新定义的概念词汇不在少数,同时这些词的概念性定义和操作性定义都需要被重新审视。

      ▲:学界经常用“新媒体”(new media)、“社交媒体”(social media)、“数字媒体”(digital media)、“生成型媒体”(emerging media)等宏观术语来概括当下的传播环境,但是我发现您经常使用的术语是“在线技术”(online technology)或者“新技术”(new technology),您认为这两种术语的区别在哪里?使用不同术语的意义是什么?

      ●:坦率地说,我认为这些术语都不够好,它们并没有完全描述我们所讨论的传播环境。在之前的文章中,我对“计算机中介传播”(computer-mediated communication)一词提出异议,因为它犯了强调技术的错误,所以我建议用“数字中介”(digitally mediated)或者“数字传播”(digital communication)来代替它。虽然这两个词不完美,但它们更广泛,更通用,也没有强调任何一种技术。

      当然我也不会使用“新技术”(new technology)一词,我更倾向于使用“当代技术”(contemporary technologies),因为“新”的定义随时会发生变化。老实说,我在尝试使用较为通用的术语,而不用一种明确的方式来描述现在的传播环境,因为我认为这种明确的方式根本不存在。“数字”(digital)一词比较起来是安全的,它指的是比特和字节、0和1,这正是我们现在得以交流的基础;但另一方面”数字”也不够好,因为它不够具体。所以,我认为每个术语都有自己的问题,现在还没有发现足够好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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