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数范畴是人类语言中基础且重要的功能范畴之一。阿尔泰语系突厥语族、蒙古语族及满—通古斯语族语言在我国均有分布,传统研究认为阿尔泰语系语言的数范畴集中体现在名词、代词或名物化的形容词、数词、量词等静词性词类上,语法著作中有关数范畴的描写和论述也主要集中在静词类词的一些章节中。实际上,除静词类词外,动词也具有数范畴,与静词类词数范畴表达人或事物个体数量有所不同,动词呈现出的数语法范畴主要用来表示:①事件数(event number);②事件参与者数量(participant number)。从表达形式上来看,阿尔泰语系语言可通过形态、句法、词汇等手段对数范畴进行编码。名词(包括一些名物化的静词类词)的数范畴主要通过黏着性的形态标记呈现,也可使用重叠手段表达事物的多量义或周遍性,代词数范畴的编码形式最为丰富,不同类别的代词可选用不同的编码形式表达复数意义,同一类别代词内部的不同成员也可选用不同的表达手段来区分单、复数意义,而动词的数范畴主要通过形态、句法等手段表达事件数和参与者数量。本文以我国境内的19种阿尔泰语系语言为考察对象,主要围绕数范畴的对立系统、数范畴的编码形式、名词复数标记的可选性、复数标记的基本功能及扩展性功能等议题展开讨论,以类型学为视角,对阿尔泰语系语言数范畴系统进行较为全面的考察。 2 阿尔泰语系语言数范畴对立系统 2.1 单、复数对立的二分系统 在传统研究中,学者们普遍认为阿尔泰语系语言的名词有单数和复数之分,单数无形态标记,词根或词干本身即为单数形式,而复数则通过黏着性的形态标记表达,还有学者认为词干形式既可以表示单数,也可以表示复数,属于不定数形式。以上结论略有不妥之处,首先,若一个名词词根或词干本身就是单数形式的话,那么在缀接复数形态标记后就显得矛盾,究竟是单数还是复数,概念含混不清,实际上,单数由零形式形态标记
构成,表面上与词根或词干形式相同,实则已发生过形态变化。其次,认为单数形式可以表复数意义是将“成员”与“类别”概念相混淆的结果,从学者们列举的例子来看,这些所谓的用词干形式表达复数意义的名词多为集合名词,一个集合内部可以由单个成员构成也可包含多个成员,但从类别来看,每个集合所代表的种类不同,一个集合相对于另一个集合来说是独立的,且代表一类事物,对于集合名词来说,单数既可表达个体成员的单数意义也可以表达一种类别单数意义。例如:
阿尔泰语系语言名词数范畴是否具有复数意义的对立?“数”是用来表示名词所代表的个体数量,是名词重要的语法范畴之一。在单、复数对立系统的语言中,名词所代表的事物数量超过1即为复数,英语是较为典型的单、复数对立的语言,单数即为名词原形,复数一般缀加-s,且复数标记的使用具有一定的强制性。突厥语族语言中传统上被认定为复数标记的黏着语缀-LAr②以及满—通古斯语族和蒙古语族语言中的复数标记均有同英语-s相类似的表示复数意义的功能,即在表示人或事物数量大于1或不止一个时可通过缀接相应形态标记表达,这类标记为真性复数标记。但阿尔泰语系语言中的复数标记相较于英语中的-s在语义性质上和句法表现上存在较大差异,其中最为明显的是,阿尔泰语系语言的复数标记不具有强制性,有时在表示复数意义时可以不使用复数标记,有时使用复数标记却不表示任何复数意义,有时甚至根本不能选用复数标记。复数标记的隐现受句法、语义、语用等诸多因素限制十分复杂。例如:
纵观整个数范畴系统及世界语言数标记类型,阿尔泰语系语言总体上倾向于单、复数对立的二分系统,单数用零形态标记
表达,复数则主要通过种类丰富的黏着性复数标记表达。突厥语族语言的黏着性复数标记种类较为单一,只区分同一复数标记的不同语音变体形式,而满—通古斯语族语言及蒙古语族语言还可根据名词的语义类型及生命度选用不同的复数标记形态。抛开其他外部因素,仅就名词来说,阿尔泰语系语言事物的个体数量及类别数量是可数的,且事物或类别数量大于1时需要缀接复数标记表达,若需要强调多数(两个及两个以上)时,复数标记具有一定的强制性。相较于名词,代词尤其是人称代词、指示代词等对数范畴的区分具有强制性,因此阿尔泰语系语言可以看作是单、复数对立的语言,其形态表现形式符合Greenberg(1963:94)蕴含共性35:在单复数对立的系统中,单数较可能选取零标记,而复数一般不会使用零标记。Rijkhoff(2002:38)通过对50种语言的统计观察发现,像英语等印欧语那样用数标记的在世界语言中是少数现象,从跨语言的视角来看,复数标记更像是例外而非通则。不使用强制性数标记的语言又被Rijkhoff分为两大类:一类是数词直接加在不缀接数标记的名词上,一类是数词和名词之间要加量词。如按Rijkhoff的分类方法,阿尔泰语系语言数范畴的特征与前者相似,而汉语的特征则与后者相似,这两类语言的数范畴又不同于英语等印欧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