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在当今世界,已经不仅仅是传统意义上认为的交际工具那样简单。随着国家民族关系的分合变化,隐性的语言政治一直伴随着一些国家和地区的语言关系变化。世界各地出现的语言冲突,其实有不少是隐性的政治力量在背后不同程度地发挥作用。近几十年来,人们不仅发现语言有认知作用、认同作用、信息承载作用,而且还发现,语言与经济,语言与族群、语言与文化、语言与政治、语言与科学技术之间都有一定的关系。除此之外,语言与社会的关系还有不少问题并没有认识清楚。多民族地区的语言及其关系时不时成为敏感问题,直接影响民族关系甚至社会稳定,这足以说明语言力量之大。二次世界大战以来,在分离主义严重的一些国家和地区,语言甚至成为凝聚族群、分裂国家的旗帜和社会动员令。语言安全和语言战略思维的出现,使美国等国家把语言看作国家安全的利器和战胜对手的战略资源。今天,语言整合已经是国家治理不可忽视的重要方面。各国在制定发展规划时,语言规划和语言教育都被设定目标、规定任务,他们用克服语言障碍的办法解决社会发展和经济建设中所遇到的困难和问题。语言的作用在信息科学突飞猛进和全球经济一体化的今天,已经超过了以往任何时代。语言的潜在功能随着当代科技的迅速发展和语言学研究的深入,正在不断被发掘,语言在社会生活中的功能和作用,已经超过以往语言学家们的认识和想象。 “当语言被用来区分‘自己人’和‘外人’的时候,只要有人占优势,就必然会有人处于劣势,冲突自然就难免发生。此时,语言的多元不免被视为社会冲突的根源,或者至少是政治斗争的工具。因此,语言问题在政治斗争和民族冲突中的作用应引起充分的重视,这对维护多民族国家安全而言十分重要。”[1]语言不可能在一朝一夕发生突然变化,但语言问题却可能在一夜之间触发威胁文化安全和社会稳定的群体性社会事件。“语情”问题已经引起人们的关注和研究,但“语言社情”在学界被关注得还不够。截至2020年12月,在知网以“语言社情”为主题进行搜索,尚未找到相关论文。本文聚焦语言社情问题,对其本质、特点、分布、价值以及其与语情、舆情之间的关系进行初步探索,希望引起应有的重视,也为语言安全问题研究和社会语言学研究提供新的思路。 一、什么是语言社情 (一)关于语言社情的定义 简单地说,语言社情是关于语言生态问题的语言社会情况。广义的语言社情可以散射到语情。狭义的语言社情是语言生活中与非传统安全有密切关系的语言社会情况。语言社情既有语言内部的部分,也有语言与社会文化之间相联结的部分。既有显性的,也有隐性的;既有共时性,也有历时性。本文观察和研究的语言社情,主要侧重消极的和隐性的方面。 (二)语言社情的性质 作为社情的一部分,语言社情是在语言使用和语言内部变化中表现出的语言使用者对社会的心理变化动向和文化亲和倾向。语言社情既有积极的方面,也有消极的方面。积极语言社情有利于民族团结、文化和谐、社会稳定和共同繁荣;消极语言社情有可能导致语言、社会不和谐,甚至导致族群间因语言问题而产生矛盾和冲突,或者族群内部不同地区人们之间因为标准语和方言的使用产生矛盾。 (三)语言情感与语言意识形态 在多语种和多方言并存的社会里,从不同的角度看,语言有母语和非母语、标准语和方言、通用语和交际语、国语和非国语、官方语和非官方语、民族语和共同语之分。虽然有人通晓多种语言,但每个人都生活在母语世界里,依赖母语生存,并且都以自己母语为起点和视角观察判断周围各种语言的价值,这就形成了个人对不同语言亲疏远近的情感差异,形成个人的语言价值观和语言意识形态。在同一语言的不同方言区域,标准语和方言并存,同样也有不同的语言意识和语言情感差异。语言意识和语言情感常常纠结在一起,互相作用和强化,自觉或不自觉地影响着人们的语言态度。语言态度可以通过语言使用、双语接触、语码选择、借词选择等方式表现出来。 (四)语言社情的内部方面和外部方面 在人类活动中,同一个社会体系里,不同语言或方言的人文生态文化圈之间总是存在着竞争与和谐的两面性,有竞争就必然有不和谐,有不和谐就有一定的表现。无论是多语言之间还是一种语言内部,都是相同的。只不过,不同类型的语言不和谐,其强度、范围和影响力不同而已。语言社情既有语言内部问题,也有语言外部问题。语言内部问题主要反映在词汇系统中,如不同时期出现的新词及其语义指向,包括新创造的词语和旧词新用,也包括借词及其来源的取向。新词既可能反映新事件、新理念、新科技和新思想,也可能是沉渣泛起或老调重弹或旧词新用。语言外部问题主要表现在不同语言之间的竞争,如语言地位高低的认同态度、语言使用者对母语和二语的态度,以及源于社会心理做出的语言价值判断和语码选择。一般来说,语言内部的问题是语言自身发展变化的结果,语言外部的问题常常跟文化、历史乃至经济等因素关联在一起。但由于语言政治的介入,无论是内部还是外部的语言社情,都会带有明显的语言意识形态和文化倾向。语言社情的内部、外部问题和自身以及社会的问题相互交错,互为因果,形成错综复杂的关系,因此使得语言问题有的时候显得比较敏感,以至于语言专家们认为语言政策适度落后于语言生活是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