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学者对框式虚词给予了关注。刘丹青（2002）对汉语中的框式介词进行了研究，指出框式介词是由前置词加后置词构成的、使介词支配的成分夹在中间的一种介词类型。曹志耘等（2000：432-433），邓思颖（2006a），曹广顺、遇笑容（2010），汪化云、占小璐（2014），张竞婷（2015），吕嵩崧（2017，2020），王丹丹（2018），杨永龙（2019），汪化云、姜淑珍（2020），荆亚玲、汪化云（2021）等对其他框式虚词进行了讨论。 本文认为，框式虚词是两个或两个以上意义或功能一致或相近的虚词（标记）分别居于其所修饰/支配/标注成分两侧而形成的虚词类型。我们拟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对中国境内语言中的框式虚词作跨语言考察，对其形成进行讨论，对其演变趋势进行拟测。 二、相关语言事实 金立鑫、于秀金（2012）指出，根据Dryer和Haspelmath的报告，VO语言和OV语言呈现出15对相关的倾向性对立。这些倾向性对立在VO语言和OV语言的句法配置中呈现镜像语序，语序类型有差异的两种语言或方言也就具备了形成框式虚词的基础，二者的接触可导致框式虚词的形成。 目前观察到可形成框式虚词的句法组配主要有： 第一，附置词①和名词短语。VO语言的相关语序为“附置词—名词短语”，OV语言的相关语序为“名词短语—附置词”，VO语言和OV语言接触可形成框式附置词。 第二，否定助动词②和动词短语。VO语言的相关语序为“否定助动词—动词短语”，OV语言的相关语序为“动词短语—否定助动词”，VO语言同OV语言接触可形成框式否定标记。 第三，形容词和比较基准。VO语言的相关语序为“形容词—比较基准”，OV语言的相关语序为“比较基准—形容词”，VO语言和OV语言接触可形成框式比较标记。 第四，动词和方式副词。VO语言的相关语序为“动词—方式副词”，OV语言的相关语序为“方式副词—动词”，VO语言和OV语言接触可形成框式副词。 在现代汉语方言以及部分少数民族语言中，我们都能观察到框式副词、框式比较标记、框式附置词③、框式否定标记④。除以上4种主要框式虚词外，在元代汉语中，还可观察到其他框式虚词。 （一）框式副词 汉语南方方言、壮侗语符合VO语序，汉语普通话及北方方言符合OV语序。汉语南方方言和壮侗语借入普通话的方式副词后，形成框式副词。我们还观察到，不止方式副词可形成框式副词，其他副词也可形成框式副词。 1.香港粤语的框式副词 （1）但当然去定啦（他当然去了）！（邓思颖2006a） 例（1）中，“当然……定”为框式副词。“定”是粤语中较早层次的表肯定的语气副词，位于动词之后。粤语是VO特征最典型的汉语方言（刘丹青2001b），副词居于动词后符合VO语言的共性。“当然”是在清代才演变为表示肯定态度的语气副词（余珩2017），其居于动词前，与当代官话方言、普通话修饰语一般居于中心语前是一致的，与汉语具有一定的OV语言的语序特征是相符的。因此，可以推断，“当然”的层次较“定”为浅，二者分别按OV语言副词通常居于中心语前和VO语言副词通常居于中心语后线性分布，形成框式副词。 2.南宁粤语的框式副词 （2）支歌我哋唱得有整齐，重新唱过一次（这歌我们唱得不整齐，再唱一次）。（林亦、覃凤余2008：333） 例（2）中，“重新……过”为框式副词。根据覃凤余、吴福祥（2009），“过”在粤语中可充当再次体标记，功能与“重新”一致，居于中心语后；“重新”是表反复的频率副词，从普通话借入，居于中心语前，与其在普通话中的句法位置一致。可与“过”构成框式副词的还有“再”，如“印有得清楚，再印过（印不清楚，再印一次）。”（林亦、覃凤余2008：333） 3.百色粤语的框式副词 （3）啲只村全部系壮族哂（这个村都是壮族）。（吕嵩崧2019） 总括副词⑤“全部”从普通话借入，层次晚近（吕嵩崧2019）；句末的“哂”为百色粤语固有词，与“全部”功能一致。二者分别居于中心语两侧，形成框式副词“全部……哂”。 4.高山汉话⑥的框式副词 （4）我们全部张家完（我们都是张家）。（吕嵩崧2019） 句末的“完”复制了壮语“完毕”义语素的总括副词功能，同时复制了壮语中状语居后的语序（吕嵩崧2019）。“全部”与“完”在中心语两侧同现，形成框式副词“全部……完”。 5.那坡官话⑦的框式副词 （5）今天太冷多（今天非常冷）。（笔者田野调查语料） “太……多”为框式副词。据吕嵩崧（2020），壮语“多”义语素演变出程度副词功能，指程度高。那坡官话的“多”复制了壮语“多”义语素的程度副词功能，同时复制了壮语中状语居后的语序；来自普通话的“太”，则居于中心语前。二者同现，形成框式副词。 6.吴语的框式副词 吴语中也存在一系列因接触形成的框式副词。曹志耘等（2000）认为处衢方言中意义一致的“……添”“再……添”“再……”是由深至浅的三个层次，后两个层次因接触形成。汪化云、占小璐（2014）及汪化云、姜淑珍（2020）列举了吴语中一批因接触形成的框式副词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