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西夏的区域分野与地理形势

作 者:

作者简介:
杨浣(1975- ),男,甘肃天水人,博士,宁夏大学西夏学研究院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为西夏历史与文化;马小斌(1996- ),男,宁夏银川人,宁夏大学西夏学研究院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西北民族史地

原文出处:
西夏研究

内容提要:

西夏疆域,地形狭长,东西倍于南北;地势高亢,坐西北而瞰东南。东南部是黄土高原,以横山、六盘山为屏障;北部是鄂尔多斯和阿拉善高原,以沙漠为主,有毛乌素沙漠、腾格里沙漠和巴丹吉林沙漠,间有草原,以阴山山脉为塞垣;西部是青藏高原的北缘,有绿洲曰河西走廊,以祁连山为庇护,河湟环带,山峡迂回;中部为“几字形”河套平原,以黄河、贺兰山为天堑。西夏存立之所以长久者,天时在于大国对峙的夹缝中求生存,地利在于形势要害之地置监军司,人和在于国小则无所恃而有畏惧,军民之事犹如一家。


期刊代号:K23
分类名称:宋辽金元史
复印期号:2022 年 03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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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人云“天下之形势,视乎山川,山川之绝络,关乎都邑”[1]凡例。西夏存立之所以持久,山川形势构成的地理条件至关重要。过去30年来,学者们分别从地形地貌、气候生态、地缘环境、经济军事等角度对此问题作出了许多阐述①。本文在前贤研究的基础上,主要从文献记载和传统认知两个方面对西夏的区位优势及其资源禀赋展开进一步讨论,不当之处,尚乞方家指教。

      《读史方舆纪要》记载:

      自蜀江东下,黄河南注,而天下大势,分为南北,故河北、江南,为天下制胜之地。而挈南北之轻重者,又在川、陕。夫江南所恃以为固者,长江也,而四川据长江上游,下临吴、楚,其势足以夺长江之险。河北所恃以为固者,黄河也,而陕西据黄河上游,下临赵、代,其势足以夺黄河之险。是川、陕二地,常制南北之命也。[1]2502

      西夏“初有夏、绥、银、宥、灵、盐等州,其后遂取武威、张掖、酒泉、燉煌郡地”[2]2876。其境“东据(黄)河,西至玉门,南临萧关,北控大漠,延袤万里”[1]320,略当今宁夏大部、甘肃西部、陕西北部与内蒙古、青海部分地区。其地坐拥陕北,尽收河西,关中之势三有其一焉。疆域地形狭长,东西倍于南北,地势高亢,坐西北而望东南。东部为沟壑纵横的陕北高原,以横山为屏障;南部为丘陵延绵的陇东高原,以六盘山为藩篱;西部为绿洲串连的河西走廊,以祁连山为梁脊;北部为富甲天下的河套平原,以阴山为限隔。贺兰山犹如一块蓝色宝石镶嵌中间。[3]21其“土宜三种,善水草,宜畜牧,所谓凉州畜牧甲天下者是也。土坚腴,水清冽,风气广莫,民俗强梗尚气,重然诺,敢战斗”[2]2877,“地饶五谷,尤宜稻麦。甘凉之间,则以诸河为溉,兴灵则有古渠曰唐来,曰汉源,皆支引黄河。故灌溉之利,岁无旱涝之虞”[4]14028。其“地多带山,马能走险,翰海弥远,水泉不生,王旅欲征,军需不给。穷讨则遁匿,退保则袭追,以追扰为困人之谋,以迟久为匿财之计。元昊恃此艰险,得以猖狂”[5]2926。

      所以,西夏“土境虽小,能以富强,地势然也”[2]2877。“其奠都兴庆,依贺兰屏障为险,靠黄河天堑为阻,居高临下,俯瞰东南,有席卷关中之势;拥海子盐池之富,抱蒲柳畜牧之饶,天险地利,可战可守,王霸业之所资也。”[6]130地理形势与西夏长久存立之间有着密切的关联。

      一、文献记载中的西夏地理区域分野

      文献所述西夏地理分区略有四说,分别是“河之内外”“京畿边中”“左右厢(经略司)”及“五种地相”等。其中,第一种说法来自中原,其他三种说法都是西夏人的观点。

      (一)河之内外说

      河之内外说来源于中原王朝治理黄河流域的区位观念,即河南、河北(外)、河东、河西等。《宋史·夏国传》记载:

      夏之国境,方二万余里……河之内外,州郡凡二十有二。河南之州九:曰灵、曰洪、曰宥、曰银、曰夏、曰石、曰盐、曰南威、曰会。河西之州九:曰兴、曰定、曰怀、曰永、曰凉、曰甘、曰肃、曰瓜、曰沙。熙、秦河外之州四:曰西宁、曰乐、曰廓、曰积石。[4]14028

      所谓的“河南之州”,又称“河南地”,原本为匈奴之故壤,后为秦始皇所并。学界主流意见认为其最初的地理范围是“秦始皇狄道—枹罕段长城以北,秦昭襄王长城以西、以北,阴山下黄河以南,赵国九原郡以西,西面直抵黄河这一广阔地区。在秦始皇夺取‘河南地’之后,其地域范围进一步扩大,包括黄河‘几’字形内的所有地区”[7]48-54。这一地域概念与明代所谓“河套”大体相当。《明史》载:

      河套者,周朔方、秦河南地,土沃,丰水草。东距山西偏头关,西距宁夏,可二千里。三面阻河,北拊榆林之背。[8]4571

      《明史纪事本末》亦云:

      河套周围三面阻黄河,土肥饶,可耕桑。密迩陕西榆林堡,东至山西偏头关,西至宁夏镇,东西可二千里;南至边墙,北至黄河,远者八九百里,近者二三百里。[9]887

      北宋时期,西夏所据河南之地前后不同。景德初年,西夏赵德明请命于朝,曹玮言“继迁擅河南地二十年,边不解甲,使中国西顾而忧。今方其国危子弱,不即擒灭,后更盛强难制。愿假臣精兵,出不意,捕德明送阙下,复以河南为郡县,时不可失”。此“河南地”者,“东薄银、夏,西并灵、盐,南趋鄜、延,北抵丰、会,迤逦平夏,幅员千里”[5]2910,“厥土多荒隙,是前汉呼韩邪所处河南之地”[5]768。西夏控制的这一区域,除夏、银、绥、宥、静、灵、盐、会等一级政区之外,还包括“即堡镇号州”[4]13994的洪、石、韦等州。崇宁时期,河中知府钟傅建说“河南要地,灵武为根本。其西十五州,六为王土。其东由清远距罗山走灵州不及百里,夏以五监军统焉。若选将简师先击之,以趋韦州,可断其右臂。徐当拊纳离畔,渐规进取,讫城萧关,可断其左臂”[4]11037。此“河南要地”似乎又把西夏在河西走廊的诸州(甘、肃、凉、瓜、沙)囊括在内,是以“河南”地域指代西夏政权。

      所谓的“河西之州”,又称“河西”。在宋代,其地理范围有狭广两义。狭义是指关内道之河西,即山陕黄河以西、甘宁黄河以东诸州,即唐代的鄜、坊、银、灵、夏、盐、延、绥、同、丹等州之地,与“河南诸州”多有重叠。广义是指河西道之河西,即黄河上游甘肃武威乌鞘岭以西地区,即今河西走廊。此即汉武帝北逐匈奴,张掖四郡之地。西夏占据的河西诸州范围较之略广,即甘肃、宁夏两省区黄河以西,曾包括兴、定、怀、永、静、顺、雄、凉、甘、肃、沙、瓜诸州。[10]52-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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