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汉语以双音词为主,这已经是学界的共识。但近年来,三音词数量的激增,引起了很多学者的关注(邱雪玫等,2011;刘楚群,2012;惠天罡,2014等),一些学者由此认为“汉语将进入一个以三音词为主的发展阶段”(李海霞,2013),或者认为当代汉语词汇已经开始进入多音化时期(蒋可心,2006)。但事实上,汉语双音词的主体地位并没有因为三音词数量的激增而受到太大影响。陈衡(2016)指出,“从宋元至当代,大约一千年的时间内,汉语双音词一直处于优势地位,占总词形数的68%~70%。说明汉语中双音词占据优势地位之后在词长整体分布上变化不是很大”。 那么,这些三音新词产生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发展变化?三音词是否会取代双音词成为汉语词汇的主要形式?汉语双音词和三音词之间有什么样的联系?这是我们需要深入思考的问题。吕叔湘(1963)就曾指出汉语有“把三音节压缩成双音节”的倾向,但未引起足够的重视,前人关于汉语三音词转换为双音词的条件和过程的研究成果不多,散见于一些研究缩略的文章中(赵元任,1979;俞理明,2005;田赟宗等,2006)。 本文以汉语同义的三音词和双音词为研究对象,分析三音词转换为双音词的方式与制约条件,在此基础上,分析这些三音词和双音词的转换关系以及它们的发展趋势。本研究不仅能帮助我们更为清楚地了解汉语三音词和双音词的关系,正确认识它们在汉语词汇中的地位并较为准确地预测它们的发展方向,也能进一步深化我们对汉语词汇生成机制的认识。同义的三音词和双音词有两种情况:一种构成成分完全不同,如“计算机”和“电脑”;另一种构成成分有相同部分,如“电冰箱”和“冰箱”。后一种三音词和双音词之间存在转换关系,本研究即以此为对象。 二、现代汉语的三音词和双音词 (一)三音词数量的激增与双音词的主体地位 近年来,三音词的数量激增。在新产生的词中,三音词更是成为最主要的类型。据张永伟(2019)统计,在2010-2017年《年度媒体新词语表》收录的3482个新词(不包括字母词)中,三音词有1573个,占45.18%,而双音词仅有675个,占19.39%,不到三音词的一半,详见表1。
侯瑞芬(2019)通过对2010-2017年《年度媒体高频词语表》(以下简称《高频词表》)的分析发现,三音词在《高频词表》中的比例为15.06%,并不很高,而且在这8年《高频词表》共同收录的词中,三音词的比例进一步减少至10.60%,减少了4.46%,而双音词的比例却增加了4.57%,详见表2。这表明汉语词汇系统中较为稳定的仍是双音词,而三音词则是相对不稳定的。
(二)三音词和双音词的转换 可以说,三音新词数量的激增与双音词主体地位的保持是汉语词汇发展中并存的两个现象。双音词和三音词之间可以转换:一方面,双音词是三音词构成的重要基础,“三音节以上的语音片段,多数是由单音节和双音节组成的”(吕叔湘,1963);另一方面,三音词的大量产生却并未撼动双音词的主体地位,一些高频使用的三音词经常会脱落其中的一个语素,从三音词转换为双音词。比如“标准”加“间”构成三音词“标准间”,而后又转换为双音词“标间”;“反”和“季节”构成三音词“反季节”,而后又转换为双音词“反季”。我们可以从《现代汉语词典》(以下简称《现汉》)的释义中看到双音词和三音词的这种关系。
《现汉》第7版收录了6286个三音词①,其中不带“子”尾和“儿”尾的三音词5807个②。这些三音词中可以转换为双音词的共计351个,占总数的6.04%。它们在词典中绝大部分是采用同义词直注方式释义的,如用“保险费”解释“保费”,用“豆浆”解释“豆腐浆”。个别词的释义词典没有提示,但是实际使用中是可以转换的,如“电影院—影院、汉堡包—汉堡”。本文的研究基于《现汉》第7版中的这351组同义的三音词和双音词进行,同时利用《人民日报》图文数据库(1946-2019年)的语料③对这351组词的使用情况和发展变化做出分析,希望能对汉语三音词和双音词的关系有一个较为清楚的认识。 三、三音词转换为双音词的韵律和语义分析 (一)韵律分析 能转换为双音词的三音词的韵律模式有1+2和2+1两种,其中2+1式的三音词占优势。在351组同义词中,2+1式的三音词有246个,占70.09%,1+2式的三音词仅有105个,占29.91%。这跟整个三音词的韵律模式构成情况差别不大(魏金强,2014)。 三音词转换为双音词其实是一种缩略,方式主要有掐头、去尾、删中间三种(赵元任,1979)。我们分别对1+2式和2+1式的三音词的缩略方式进行了统计,结果如表3和表4所示。 可以看到,从删除位置上看,不管是1+2式还是2+1式,掐头的情况都比较少,而更倾向于采用去尾的方式,尤其是1+2式三音词,采用去尾的方式进行缩略的占到了一半以上。也就是说,在三音词转换为双音词的时候,我们倾向于保留前面的音节而删去后面的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