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G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8575(2021)06-0005-11 宋辽夏金时期是我国历史上又一次民族大融合时期,进入内地的契丹、党项、女真和汉族长期交往交流交融,逐渐接受汉族传统的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换言之,辽、夏、金文化并不等于契丹文化、党项文化和女真文化,这是不争的历史事实。然而,在西夏历史研究和对西夏文化认识过程中,仍有不少人自觉不自觉地把西夏文化等同于党项文化,甚至等同于党项民俗。因此,有必要对这一问题进一步阐述。 一、西夏文化是在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中形成的 建立西夏政权的党项人是我国古代羌族的一支,长期生活在青藏高原的东部,隋唐之际,“每姓别为部落,大者五千余骑,小者千余骑。织犛牛尾及羖
毛以为屋。服裘褐,披毡以为上饰。俗尚武力,无法令,各为生业,有战阵则相屯聚。无徭赋,不相往来。牧养犛牛、羊、猪以供食,不知稼穑。其俗淫秽蒸报,于诸夷中最为甚。无文字,但候草木以记岁时。三年一聚会,杀牛羊以祭天。”[1]1845 早期党项人部落林立,较大的部落“有细封氏、费听氏、往利氏、颇超氏、野辞氏、房当氏、米擒氏、拓拔氏,而拓拔最为强族”。[2]5290他们都是以氏族血缘为单位,每个氏族部落之下,有许多小氏族,平时“各为生业”,只有对外战争时才相屯聚。这一时期党项一度依附鲜卑吐谷浑,在长期的交往交流中,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现象,以致唐宋时期有人认为“吐谷浑者,今之文扶羌是也”。[3]现代学者也持同样的观点。[4]说吐谷浑羌化了,就是吐谷浑大量吸收和融汇了羌族的文化与血缘。同时,这种吸收与融汇是双向的,也即羌族也大量吸收了吐谷浑的文化与血缘。经过历史长河的洗礼,到了周隋之际,今青海湖一带的党项基本上融汇到吐谷浑中去,故从此他们从史书中消失。当然,这其中也包含迁徙的原因。而松州一带的吐谷浑则被党项所融合,建立西夏王国的拓跋部,实际上是被羌化的鲜卑人,[5]他们已与党项羌没有多大的区别,故两唐书的作者及后世学者把他们看作为党项羌。早期党项正是在这种民族大融合中发展壮大起来的,党项的文化也包含一些鲜卑吐谷浑的成分。 对党项社会发展影响最大的是隋唐王朝,隋朝统一中国后,威震四方,党项纷纷归化,遣使朝贡。[1]1846唐朝建立后,党项与中原的关系进一步得到加强,太宗贞观三年(629),党项酋长细封步赖举部内附,太宗降玺书抚慰,步赖因此入朝,宴赐甚厚,以其地为轨州,拜步赖为刺史。[6]11311其他党项酋长闻风而动,“相次率部落皆来内属,请同编户”。太宗厚加抚慰,列其地为崌、奉、岩、远四州,“各拜其首领为刺史”。[2]5291唐贞观五年(631),诏遣使开其河曲地为六十州,“内附者三十四万口”。[7]只有最为强族的拓跋部依附吐谷浑没有归附,在唐朝的军事压力和劝诱下,大首领拓跋赤辞与从子拓跋思头也率众归附,唐太宗列其地为懿、嵯、麟等三十二州,以松州为都督府,任命拓跋赤辞为西戎州都督,赐皇姓李。于是,从今青海积石山以东的党项居地,全部列入了唐王朝的版图。[8]6215 党项归附唐朝前后,从青藏高原上崛起的吐蕃政权为争夺资源,不断向外扩张,征服吐谷浑,攻占大片党项居地。党项面临着重大选择,或投附吐蕃,成为吐蕃统治下的部落;或向唐朝内地迁徙,成为唐朝的部民。在唐朝羁縻怀柔政策的感召下,党项选择了唐朝,逐水草向西北内地陆续迁徙,最为强族的拓跋部从青藏高原的松州迁徙到黄土高原的庆州。①“安史之乱”后,又从庆州迁往银州以北、夏州以东的平夏地区,同时野利、把利、破丑、折磨等部落也相继北迁绥、延及银、夏诸州。[8]6216 党项迁居的河陇地区,自汉代以来是汉族人民长期生活并创造着农耕文明的所在,党项人在这里定居下来,无论地理条件抑或历史条件,对他们吸收汉族农耕文明,发展生产与繁殖人口,都是极为有利的。特别是唐王朝一贯重视列为“编户”蕃戎的农业生产,开元八年(720),唐玄宗敕新降蕃酋,“无令田陇废业,含养失所,递相勉谕,以悉朕意”。[9]689大中五年(851),南山党项迫于饥寒,犹行钞掠,唐政府即“于银、夏境内授以闲田”。[10]8046由此可见,至迟在中唐以后,在唐政府的扶持与帮助下,一部分党项开始学会了农耕。当然唐代学会农耕的党项人数很少,他们大部分仍以传统的畜牧为生。沈亚之《夏平》指出:“夏之属土广长几千里,皆流沙,属民皆杂虏,虏之多者曰党项,相聚为落,于野曰部落。其所业无农桑事,畜马、牛、羊、骆驼”。[11] 随着生产的发展,剩余产品的增多与社会分工的扩大,商品交换日益繁荣。党项人除了用自己的畜产品和沿边汉族人民交换粮食、丝绸和其他生活日用品外,还“以善马购铠,善羊贸弓矢”。[8]6217朝廷虽禁止兵器贸易,②但商人为了牟取厚利,仍以各种手段走私出境,或边臣因循,“都不遵守”,[9]710实际上兵器贸易从来没有禁绝过。党项马是最受中原欢迎的商品,“求珠驾沧海,采玉上荆衡,北买党项马,西擒吐蕃鹦”。[12]著名诗人白居易也写道:“城盐州,城盐州,城在五原原上头”“鄜州驿路好马来,长安药肆黄蓍贱”。[13]后唐开成四年(929),庄宗御中兴殿,阅蕃部进马,枢密使安重诲奏曰:“吐浑、党项近日相次进马,皆给还马直。对见之时,别赐锦彩,计其所费,不啻倍价,渐成损耗,不如止绝。”庄宗曰:“常苦马不足,差纲远市,今蕃官自来,何费之有?外蕃锡赐,中国常道,诚知损费,理不可止”。[6]1896自是蕃部进马不绝于路。后唐明宗鉴于“党项皆诣阙,以贡马为名,国家约其直酬之,加以馆榖赐与,岁费五十余万缗。有司苦其耗蠹”。[10]9029“诏沿边置场买马,不许蕃部直至阙下”。[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