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A8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2-7835(2021)05-0020-10 doi:10.13582/j.cnki.1672-7835.2021.05.003 毛泽东的阅读史进程及其重要性从未被学界忽视，目前已有大量相关的学术研究成果。但是，长期以来诸多学者着眼于梳理毛泽东在不同阶段所阅读的不同文本，聚焦于毛泽东以何种方式阅读了同一文本的不同版本等问题，却鲜有人对毛泽东在经典文本中提炼出什么、吸收了什么以及毛泽东的阅读史对其思想认识结构变化产生了何种影响等问题加以深入探究。汤因比(Arnold Joseph Toynbee)曾不无深刻地指出：“我们不能把历史看作是一连串的事实，不能把历史学家的工作纯粹看作是尽其所能地积累大量的事实。”①同样的道理，我们决不能够将毛泽东的阅读历史简单视为一连串的文本阅读，而是必须注意到不同文本对毛泽东的思想认识结构和实践导向所产生的不同效应，尤其需要透视那些对毛泽东的思想转变产生巨大推动作用的重要文本。易言之，尽管毛泽东一生所从事的生动实践对其思想发展而言是至关重要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阅读史对其思想发展和完善所起的作用就能够被忽略。 一 阅读是毛泽东精彩人生旅程的重要组成部分 由于毛泽东领导了惊天地、泣鬼神的无产阶级革命与社会建设运动，所以他在实践维度的光彩格外耀眼，这导致其阅读史的重要性长期以来在一定程度上被遮蔽了。但是，大量理论著作的阅读不但没有使毛泽东忽视以生动实践改造世界的重要性，反而使他更深刻地认识到必须以有效路径挖掘出潜藏于人民群众之中的革命与建设力量，方能解决中华民族自近代以来长期挨打与挨饿的重要难题。而且，丰满的阅读史也使毛泽东所参与和指导的实践更耐人寻味。或者说，正是通过对大量理论著作的深度阅读，毛泽东找到了采取行动的科学理论根据，使他能够名正言顺地指导革命与建设实践。同时，正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长期畅游于书海之中，使毛泽东思想的深度与广度非常人能及，也是毛泽东散发出历史巨人魅力的深层原因。简言之，阅读几乎伴随着毛泽东的一生，是其精彩人生轨迹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首先，毛泽东曾在不同的场合数次明确反对和尖锐批判本本主义，但却并未彻底否定理论文本阅读的重要性。实际上，毛泽东不仅没有真正否定过学习理论文本的重要性，还在阅读的深度与广度方面为中国共产党和广大人民群众做了最好的表率。的确，毛泽东曾经数次强调实践的重要性，也曾多次指出理论学习必须结合实践加以展开，他甚至曾直言不讳地指出读太多的书而不注重消化和吸收只会走向教条主义。1964年2月13日，毛泽东在《关于教育革命的谈话》中列举了众多中外历史上的低学历伟人，其中包括孔夫子、李时珍、富兰克林、瓦特、高尔基等②。毛泽东这些话语的确容易使人产生一种错觉似乎毛泽东不那么重视对理论文本的阅读和学习。但是，事实并非如此，毛泽东自青少年时期伊始便展现出了极为广泛的阅读兴趣，无论是中国传统文化典籍还是西方名著，抑或是承载着大量时事政治信息的各类报刊，毛泽东都投入了大量的时间进行阅读。 当然，在五四运动前后，毛泽东在阅读了大量不同思潮和流派的理论著作之后，在中国共产党成立之前毅然决然地选择了马克思主义。此后，毛泽东又在不同的历史阶段阅读了不少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品。总体而言，毛泽东做到了对“中西马”三重维度的重要思想理论资源的整体把握而未出现明显的偏废。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毛泽东青少年时期的好友萧三就曾说：“和世界历史的巨人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一样，伟大的革命家毛泽东同志是宣传家、组织家、是兵士，但首先还是学者。”③作为学者，毛泽东是有着极为丰富的革命与建设实践经验的学者；而作为实干家，毛泽东是有着十分丰富的阅读经历的实干家。毫无疑问，丰富的阅读经历是毛泽东能够海阔天空、广征博引地与哲学、文学和自然科学等不同领域的学者交流、对话的重要前提。 我们知道，毛泽东长期作为党和国家主要领导人却有如此惊人的阅读量令不少人疑惑，这其中的要诀其实正是鲁迅先生所言的如“海绵挤水”一样地去抽取时间。在炮火纷飞的长征路上，毛泽东承受着弟弟牺牲、妻子受重伤以及中国革命遭遇重大挫折所带来的巨大精神压力，同时又忍受着疟疾复发导致的痛楚，却仍躺在担架上读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由此，毛泽东后来还曾自称“是在马背上学的马列主义”④。需要注意的是，毛泽东不但自己阅读了大量的书籍，也曾在不同时期多次强调中国共产党人要注重理论学习尤其是必须重视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学习。早在1939年1月28日，毛泽东在八路军延安总兵站检查工作会议总结的讲话中就说：“有了学问，好比站在山上，可以看到很远很多的东西。没有学问，如在暗沟里走路，摸索不着，那会苦煞人。”⑤而且，毛泽东还曾多次为中国共产党人尤其是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干部列出具体的阅读书目，有时候一次就列出数十本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其中《共产党宣言》几乎出现在每一次的书目之中。 其次，尽管毛泽东有着丰富的革命与建设直接经验，但仍需借鉴和吸收间接经验，而阅读正是毛泽东对古今中外丰富间接经验的提炼与吸收途径。大多数学者都认为，要透彻理解毛泽东及其思想，最主要的就是要全面梳理和剖析他的实践轨迹。阅读也是实践，将研究力量投放于他的直接经验，但却在很大程度上忽略了他对间接经验的提炼和吸收，而阅读恰恰是毛泽东对间接经验的精准提炼与积极吸收途径。纵观整个中国共产党历史，如若仅从直接经验的维度加以考察我们会发现，毛泽东的经验未必是最丰富的。或者说，在中共领导人当中能够从直接经验层面与毛泽东相提并论的不在少数。但是，最终成为集政治家、思想家、文学家和革命家于一身的历史伟人的却只是毛泽东，这不得不说与他通过阅读大量理论文本吸收间接经验有着实质性的关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