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用因果蕴含理论研究非字面义表达,将因果蕴含操作作为制约非字面义表达的总抓手。 语言交际表义方式有两种:直接表达与蕴含表达。直接表达是运用概念的概念义直接表达出来,蕴含表达是将这个想要表达的意思“包含”于另一个与其概念的字面义完全不同的句子之中体现出来,这就导致非字面义表达。例如: (1)a.高福表示,目前防控措施在起到作用,疑似病例在减少,如果按照现在的措施,应该在近期能看到疫情发展的一个由增到减变化的转折点,即预计元宵节情况可能好转。 b.高福表示,目前防控措施在起到作用,疑似病例在减少,如果按照现在的措施,应该在近期能看到疫情发展的一个拐点,即预计元宵节情况可能好转。(2020-02-05,凤凰网;高福为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主任——引者注) (1b)的“拐点”是(1a)“由增到减变化的转折点”的换个说法,这是用更接地气的简单说法做出替代,使话说得生动一点,不会张嘴就是“背书”。有了上述知识背景以后,“拐点”就可以简单表示为:“……看到疫情发展的一个由增到减变化的转折点,即预计……”既然能够作为“替代”,这二者一定有相关关系,能使人从此联想到彼。由于这一意思不是直接说出来的,而是“被包含于”另一个其概念的字面义完全不同的句子之中体现出来的,即以“拐点”替代“由增到减的变化转折点”,可表示为“‘拐点’包含于‘由增到减变化的转折点’”,这就是蕴含表达,也就是一种非字面义表达。非字面义表达尽管也离不开语句的概念,但不是用该概念的概念义本身直接表达想要表达的对象,而是用同对象及其行为有关的特征、价值、功能、时空、经历、因果、条件、发展等因素做出描述。就如“由增到减变化的转折点”是概念,“拐点”也是概念,但“拐点”的概念义就不同于“由增到减变化的转折点”的概念义,本研究是在这个意义上说非字面义表达不是用概念的本义。“拐点”是一个数学、统计学用语的通俗说法,如果要建立一个数学模型以预测或表征某种事态,如股票行情、房市交易、某商品价格波动走势、疫情患病人数等在某个时点的发展趋势,用纵横坐标来表示这个数学模型,事态发展的变化从向上变为向下或反过来,有关的连线就会变为一条曲线,拐了一个弯,其顶(极)点就是发生如此变化的转折点,“拐点”就是这个转折点的通俗的说法。因此“由增到减变化的转折点”蕴涵了“拐点”,并因二者有相似性因而建立了因果关系,这也就是相关关系,所以可以替代,在一定的意向性和语境下,后者可以充当前者的非字面义的表达。 字面义表达和非字面义表达各自都包括了非常广泛的多种多样的语言现象,因此我们将此称为语言运用的两个范畴。本文只关注非字面义表达范畴。 2.非字面义表达研究的统一解释框架 非字面义作为表达范畴的一个大家族至少包括了三个次范畴:一、含义的运用次范畴;二、概念的词义发生了变异的修辞格运用次范畴;三、概念的词义发生了变异的词语运用次范畴(徐盛桓2018:76-89)。每个次范畴又都包含若干分支次范畴和个体,即同一小类的不同的语言现象,从而又构成一个个的分支子集。经典语义学没有把非字面义表达及其运用作为一个专门的单项进行研究,在已有的中外研究中,历来都只是对非字面义表达中各次范畴内一个个的个体现象进行分门别类的研究,如含义研究、隐喻研究、委婉语研究、术语研究、网络常用语研究等等。应该说,这些研究有些是很深入细致的,从传统修辞学到当代修辞学研究,从结构语言学到生成语言学、功能语言学、认知语言学的研究,从一般语言运用研究到语义学、语用学的研究,从自然语言到计算语言研究等,分别对许多小类的不同的语言现象进行分门别类和为不同研究目的的分析研究,其中有许多独到的见解;到了现代,有一些研究还运用现代科技手段,目的是能用于人工智能的研发,或展开ERPs的实证研究,成果蔚为大观。但是,对非字面义表达作为一个整体范畴的研究,至今仍有明显不足之处,就是至今“尚未发现研究者将非字面义各种形式作为一个完整的系统”做出整体的研究(王小潞2017:71),明显地缺乏用概括性的理论来统一解释非字面义表达范畴的合理性。为了应对这一不足之处,以期获得用概括性的理论来统一解释非字面义表达范畴的合理性,我们将此研究称为“非字面义表达统一解释论题”(A unified explanation thesis of non-literalness)。 徐盛桓(2018)写了《非字面义表达研究论纲》一文,作为“非字面义表达统一解释论题”研究的先期成果,试图给出一个初步的概括性的统一解释。该文力图运用马克思主义哲学从人的实践来理解自然的原理,认为外部世界的自然是一个同自在自然既对立又统一的历史自然、人化自然、现实自然,是一个“属人世界”(homo world),即一个属于“人”的世界,语言表达就是表达人与自然的关系和人对他人、对社会的关系(徐盛桓2018:78-89);并且认为,由于自然界已经是人化自然的“属人世界”,自然界的物是人创造或认识了的物,因此非字面义表达就可以“通过一物以理解和经验另一物”(Lakoff & Johnson 1980:5);这就是刘勰在《文心雕龙》里说的“遁词以隐意,诡譬以指事”。非字面义表达不用对象的概念而是用同对象及其行为的特征、时空、经历、历史、因果、条件、发展等因素做出描述,即通过“遁词以隐意,诡譬以指事”的做法,其实就是用这些因素中某些“物”的概念,也就是用“诡譬”中的“物”代替对象概念的“物”,这就是通过一物以理解和经验另一物的实质。这就使该文关于非字面义表达是不用对象本身的概念而是用与对象有关因素的概念的说明有坚实的哲学基础,因为概念背后反映的是人的生活,是反映了人在自然与社会里同环境的实际物质交换的活动,这正如马克思所说,“人创造环境,同样,环境也创造人”(马克思、恩格斯1995: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