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月8日，美国审计署（以下简称GAO）在网站设立“总统与国会过渡”专栏，提出新一国联邦政府和国会应特别关注国家面临的三大挑战，并汇总提炼相关审计报告和证词作为支撑。此时距离确认拜登当选、国会骚乱事件仅过去两天时间。GAO对社会重大问题反应之迅捷，态度之鲜明，令人印象深刻。 种族问题第一次跃居GAO关注榜首 GAO提出美国面临的三大挑战，分别是新冠肺炎疫情、经济下滑和种族问题。新冠肺炎疫情自暴发以来便成为美国社会各界关注的热点，同样，经济下滑也引起美国政府和国会的持续重视，属于GAO高风险清单中列示的重要问题。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以来，GAO对联邦政府防治疫情工作定期发布双月报告，前后提出44条审计建议。关于经济下行共发布84篇报告，内容涵盖企业债务、住房和食物等诸多领域。但是种族矛盾由于话题敏感且难以形成审计成果，此前并没有出现在GAO工作重点范围之内。 2000年新修订的《总统过渡法案》要求，联邦各部门应根据各自掌握的信息，为新一届联邦政府顺利交接提供帮助。GAO在2008年11月奥巴马当选和2016年11月特朗普当选之时，也都曾在网站开辟“总统和国会过渡”专栏，根据既往审计报告提出若干热点问题，但往往涉及面过广，甚至把“高风险清单”列示充数，缺乏提炼和聚焦，因此也没有引起社会各界重视。这次GAO提出的新冠肺炎疫情、经济下滑、种族问题三大挑战，针砭时弊，切中要害，特别是能够把此前美国各界讳莫如深的种族矛盾作为一个独立问题揭示在世人面前，体现了勇气和担当。GAO对此解释：“乔治·弗洛伊德、布约娜·泰勒和许多其他黑人男女死于警察之手，这激发了全国各地的示威游行，并引起了人们对种族不平等的更多关注。”GAO敏锐捕捉到弥漫全国的种族对峙情绪。在GAO的专栏里，把关于种族问题的既往审计报告进行了归纳和分类，一方面希望引起新政府和新国会的高度关注，另一方面也试图说明，作为一个基于事实的独立监督机构，种族问题也一直在GAO的审计视域之内。 美国审计报告反映的种族问题 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GAO向国会提供的各类报告和证词中便已涉及种族不平等问题。从发布的114份相关审计报告来看，种族问题主要分布在人口普查、经济和就业、教育和医疗等领域。 人口普查显示，黑人和土著居民被低估。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GAO的调查显示，居住在保留地的黑人和土著居民在人口普查中更容易被低估，削弱了人口普查结果的准确性，进而影响到划分联邦和地方选区，以及国家对教育、住房和医疗投入的资金量。随着美国人口增加、人种多样化以及普查工作配合程度降低，全面而准确的人口普查成为一项艰巨任务。为了应对这一难题，美国人口普查局设计了一项综合通信活动，并在2010年的人口普查中予以初步实施。GAO认为，虽然人口普查方法在进步，但是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在控制人口普查成本的同时保证准确性这一问题。在2020年的人口普查审计中，GAO特别关注了少数族裔人口统计的完整性，以及如何避免数据重复、缺失和保障数据精确性等问题。GAO通过与2010年人口普查的结果对比，认为黑人和印第安人的人口数据被低估的情况并没有得以根本改变。 少数族裔在金融信贷和就业方面存在不平等。GAO通过调查不同种族在金融信贷中的差异，来了解种族问题在经济上的表现。审计报告主要关注贷款申请人的差异对金融银行发放贷款产生的影响，特别在农业信贷中，少数族裔的信贷额和支付项目受到歧视，在农业部的农业援助项目中被剥夺了部分福利。1991年至2020年间，联邦和州政府以及私营企业一直致力于实现劳动力多样化和创造平等的就业机会。GAO的审计视角聚焦于不同行业劳动力的多样性和企业内部劳动力的多样性，同时关注失业率、失业时长和再就业工资与种族差异间的联系，并开展对平等就业机会委员会和人事管理部的审计监督。 教育、医疗等领域的种族歧视。1991年以来，GAO持续关注校园内的种族歧视问题，调查了教育部公民权利办公室（OCR）在消除中小学学生校内可能存在的种族歧视方面的执法活动是否充分。通过分析教育部2013年至2014年全国公民权利数据，GAO认为黑人学生和残疾学生受到的纪律处分所占比例过高。审计调查显示，印第安人和阿拉斯加土著学生对于公立学校的选择有限，在他们就读的学校内开设的能够帮助其上大学的课程较少。2020年GAO调查了校园枪击事件的特点，并确定校园枪击案的数量及严重程度与白人、黑人和少数族裔的分布关系。 在对不同种族接受的医疗服务差异性调查时，GAO重点关注了少数族裔中的残疾人、退伍军人和孕妇群体。审计发现，在社会保障残疾保险和补充保障收入项目下，与白人申请者相比，黑人申请者的获得率更低；印第安人和阿拉斯加原住民服兵役的比例高于其他种族，但他们却更有可能缺乏医疗保险或患有相关残疾。GAO审查了退伍军人事务部和印第安健康服务部自2014年以来对合作备忘录的执行情况、根据报销合同所支付的退伍军人护理费以及确定的与退伍军人医疗保障相关的重点问题。审计显示，孕妇分娩过程中的死亡率也由于种族差异而存在明显不同。 美国种族问题审计仍任重道远 尽管GAO的文献显示，自20世纪70年代该机构实施项目评估和绩效审计以来，种族问题的确或多或少在审计报告中得到揭示和反映。但浏览了GAO“总统与国会过渡”栏下的114份调查报告之后，笔者认为，还存在以下三方面问题。一是关注重点不够聚焦。以经济问题为例，GAO针对种族问题的调查散见于银行贷款的发放、职工退休保障以及城市住房拥有率等内容。二是缺乏深度。审计视角微观而游离，浅尝辄止，不能从美国社会体制机制以及社会管理等方面进行深度剖析，并提出整改建议。三是没有上升为系统性的核心议题。比如GAO于1990年设立高风险清单，其初衷就是为新当选国会议员准备审计资料库，后来逐步形成两年一轮的剔除增补机制，目前已成为年度审计重点和联邦政府风险防控风向标，然而种族问题从未被高风险清单吸纳，也从未在GAO历次战略规划、核心议题等重要而宏观的业务工作中占据地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