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比,尤其现代汉语排比,既有讨论相当深入全面,似乎已很难置喙。不过笔者在阅读上古汉语散文作品时,发现其排比运用有其特别之处,而相关研讨似仍有未及。为此,本文选取三点,略陈管见。要首先交代的是,本文只考察含有四项及四项以上的排比。这样做,首先是考虑到“三”这个数字在中国传统文化、传统思维中有其特殊性,与“四”及以上数字多少有些不同,同时也是为了要缩小语料范围,使讨论更集中。 一、两项成一组、有三个层次的排比 1.1 有一种排比(多为四项),从形式看,各项结构相同、整体语气贯通一致,与常见的排比似乎没有差别,但从表意着眼,会发现各项之间的意义联系有疏密之别。例如: (1)君子之道也:贫则见廉,富则见义,生则见爱,死则见哀。(《墨子·修身》) (2)多见者博,多闻者知,距谏者塞,专己者孤。(《盐铁论·刺议》) 例(1),“贫”与“富”,“生”与“死”,相反相成,各自形成一个小的聚合。例(2),虽然形式上同为“××者+形容词”,但四项可以两分更为明显:“多见”“多闻”与“博”“知”是正面的积极的,“距谏”“专己”与“塞”“孤”则是负面的消极的。这实际是同一大类下的小类相吸相从。 就是说,这种排比的内部,一项与二项,三项与四项,分别构成第二层次的表意单位。 同类的又如: (3)贾人夏则资皮,冬则资絺,旱则资舟,水则资车:以待乏也。(《国语·越语上》) (4)夫爱人者,人必从而爱之;利人者,人必从而利之;恶人者,人必从而恶之;害人者,人必从而害之。(《墨子·兼爱中》) (5)海不辞水,故能成其大。山不辞土石,故能成其高。明主不厌人,故能成其众。士不厌学,故能成其圣。(《管子·形势解》) (6)通则视其所举,穷则视其所不为,富则视其所分,贫则视其所不取。(《晏子春秋·内篇问上》) (7)君子见利思辱,见恶思诟,嗜欲思耻,忿怒思患。(《大戴礼记·曾子立事》) (8)语有之矣:貌言华也,至言实也,苦言药也,甘言疾也。(《史记·商君列传》) (9)良马非独骐骥,利剑非惟干将,美女非独西施,忠臣非独吕望。(《新语·术事》) (10)君子修德,始乎笄丱,终乎鲐背,创乎夷原,成乎乔岳。(《中论·修本》) 上文说,确立这一类型的排比,主要是出于表意考虑。这在部分例子的用词用语方面也是有所体现的,如例(2)“多见”“多闻”之不同于“距谏”“专己”,例(7)“见利”“见恶”之有别于“嗜欲”“忿怒”,皆了然可见。理解这类排比显然要同时考虑形式和内容两个方面①。 1.2 如果排比项超过四项,相邻两项(一与二、三与四、……)还可以构成多个小聚合,如: (11)公生明,偏生闇,端悫生通,诈伪生塞,诚信生神,夸诞生惑。此六生者,君子慎之,而禹桀所以分也。(《荀子·不苟》) (12)富贵易得宜,贫贱难得适。好服谓之奢僭,恶衣谓之困厄,徐行谓之饥馁,疾行谓之逃责,不候谓之倨慢,数来谓之求食,空造以为无意,奉贽以为欲贷,恭谦以为不肖,抗扬以为不德。(《潜夫论·交际》) 例(11)的排比块②,实际包含了意思相反的三对,“明”与“暗”,“通”与“塞”,“诚信”与“夸诞”,界域分明。例(12),更将十种行为归为相对相反的五组,作者将贫贱之人不管怎样做、横竖都要遭责难的窘况作了带有夸张意味的呈现。 1.3 我们将看似平列的排比项两两归并,这是着眼于分析角度;如果从综合的角度考虑,一个排比块内所有的项,无疑都具有共同的意义指向。这一类排比之所以特殊,可以借助层次分析法的层次观来加以说明:一般的排比,每一项都是直接与排比块发生联系,可以看成是两层结构;这类排比则是先两两结为一组(总项为偶数),然后各组再与更高层的排比块产生联系,它是三层结构。位于底层的各个项,与组、与块都有意义联系,但紧密程度不同,其与块的联系是远联系弱联系,与组则是近联系强联系。 一个排比块的多个排比项,据义两两分组,无论是对写作者还是阅读者,都可以认为是一种不错的策略。排比项达到四个以上,安排不好会显得散乱;如果这些项本来就是两两相依相生,那么作这样的安排就有充分的理由。四项两组,与四项平列相比,更有合力优势——同趋则彼此借重,相背则反差强烈,文势以壮,文义以重。同时,它又是极为匀称均衡的排比,既有排比的长处,又有类似对偶、对比的优点。 二、多个现象情景丛聚麇集的排比 2.1 又有一种排比,各排比项是几个不同现象、不同情景的聚合。不同现象、不同情景而可以放在一起布列呈现,将它们串联起来的是相同或共通的事理。这类排比较多地用于说理。下面根据排比块中主旨信息的隐现将其分为两类。 2.2 先看主旨信息不出现的: (13)声一无听,物一无文,味一无果,物一不讲。(《国语·郑语》) (14)大匠不
,大庖不豆,大勇不斗,大兵不寇。(《吕氏春秋·贵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