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D23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0209(2021)03-0014-09 中国共产党在1921年诞生，是自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尤其是1919年五四运动发生以来中国知识分子的思想变化的必然结果，毛泽东的思想变化即深刻反映了这一点。自1918年4月发起成立新民学会，至1921年7月参加中共一大，毛泽东逐步认识和接受了马克思主义，坚定了走十月革命的道路。他视中共的成立为极为机密的大事，秘密赴沪参加大会，认真做记录。他是与会代表中“最突出的”，对中国共产党的成立意义“认识清楚”①。毛泽东参加建党大会，是他的思想变化的必然结果。尽管学术界对毛泽东的思想变化以及他与中共一大的关系作了探讨②，但是对于1918至1921年他的思想变化历程仍有分析之必要，因为从中能够揭示中国共产党成立的历史发展必然性和规律性。 一、“民众的大联合”：“反封建的民主思想”的提出 1918年，是毛泽东的思想发生重大变化的一年。他说：在1918年前“我的思想是自由主义、民主改良主义、空想社会主义等观念的大杂烩。我对‘十九世纪的民主’、乌托邦主义和旧式的自由主义，抱有一些模糊的热情，但是我是明确地反对军阀和反对帝国主义的”③。此时，虽然毛泽东在1918年前已经提出了反对军阀和反对帝国主义的思想，但是他那时的思想比较繁杂，尚未认识和了解共产主义、社会主义。 1918年4月，毛泽东发起成立新民学会。他解释发起原因时说：其一，大家都认识到改造国民性，要追求学问，因此成立学会，讨论“如何使个人及全人类的生活向上”。其二，国内的新思想和新文学已经传播开来，旧思想、旧伦理和旧文学“已一扫而空”，大家认为要追求“动的生活与团体的生活”。这说明，毛泽东在当时新思潮纷纷涌入中国的背景下，思考如何“作成一种奋斗的和向上的人生观”，因此发起成立新民学会，“以革新学术，砥砺品行，改良人心风俗为宗旨”。此时，毛泽东尚未接受马克思主义，他指出，这时候发起新民学会诸人的“意思至简单”④。不过，新民学会的成立意义重大，它是当时“代表反抗帝国主义、反抗封建势力的思想”⑤的文化团体之一。 新民学会成立后，毛泽东积极参加驱逐湖南军阀张敬尧的运动。他和一些会员于1918年8月第一次到北京，“组织一平民通讯社，专为驱张之用”⑥。至1919年春，毛泽东“因湘事由京到沪”⑦。第一次在北京期间，他读到了一些传播马克思主义的报刊书籍，并经常向李大钊请教，参加李大钊组织的讨论新思潮的活动⑧。众所周知，李大钊在此期间发表了著名的《庶民的胜利》《布尔什维主义的胜利》两篇马克思主义文章。他显然会对毛泽东谈到这两篇文章的思想，这对毛泽东的思想变化自然产生了影响。毛泽东还到长辛店铁路机车车辆工厂调查，这说明毛泽东在此期间不仅“迅速地朝着马克思主义的方向发展”，还将马克思主义同各种新思潮进行对比，调查工人阶级的情况。不过，毛泽东还受到各种思潮的影响，他对此自述说：虽然当时“我对政治的兴趣越来越大，思想也越来越激进”，但是“我的思想还是混乱的，用我们的话来说，我正在寻找出路。我读了一些关于无政府主义的小册子，很受影响。我常常和一个经常来看我的、名叫朱谦之的学生讨论无政府主义和它在中国的前景。当时，我赞同无政府主义的很多主张”⑨。 五四运动爆发后，在长沙的毛泽东同各界人士、学生骨干联系“在湖南开展爱国运动”。他提出三点主张：“一、反帝爱国方向要明确，力争山东主权完整，反对北京政府卖国政策；二、要有统一组织，使力量集中；三、要准备对付张敬尧所施加的压迫。”这样，他明确提出了反帝问题，发起成立“新的湖南学生联合会”“以推动反帝爱国运动”⑩。1919年6月2日，湖南学生联合会“议决全省各校学生从三日起，一律罢课”。6月3日，一般被视为中国无产阶级登上政治舞台的日子，长沙20个学校的学生与之呼应，发表罢课宣言：“‘外交失败，内政分歧，国家将亡，急宜挽救’，湖南学生‘力行救国之职责，誓为外交之后盾’”(11)。7月，毛泽东指导发起成立湖南各界联合会，以“救国十人团”为基层组织。在“救国十人团”发展到400多个时，湖南救国十人团联合会于10月成立。这说明，毛泽东重视反帝爱国运动的组织建设。 毛泽东主张彻底研究“学术方面”，是在于“不受一切传说和迷信的束缚，要寻着什么是真理”(12)。7月14日，湖南学生联合会刊物《湘江评论》创刊，毛泽东为主编、主要撰稿人。他提出，《湘江评论》要“以宣传最新思潮为主旨”(13)。他以“泽东”之名起草创刊宣言，提出：其一，中国要顺应发展潮流。自倡导“世界革命”以来，“人类解放”的运动迅猛发展，这是任何力量阻挡不了的，“顺它的生，逆它的死”。其二，打倒强权的根本在于“平民主义”。“平民主义”即“兑莫克拉西，一作民本主义、民主主义、庶民主义”。打倒强权的方法一则为“急烈的”，二则为“温和的”，要以“温和的”方法打倒强权，因为“用强权打倒强权，结果仍然得到强权，不但自相矛盾，并且毫无效力”。其三，“温和的”方法，具体是“群众联合，向强权者为持续的‘忠告运动’，实行‘呼声革命’——面包的呼声、自由的呼声、平等的呼声——‘无血革命”’，这样“不致张起大搅乱，行那没效果的‘炸弹革命’‘有血革命’”。其四，反帝运动，主要是反对强权，特别是反对日本强权：“国际的强权，迫上了我们的眉睫，就是日本。罢课、罢市、罢工、排货，种种运动，就是直接间接对付强权日本有效的方法”(14)。可见，毛泽东提出了反帝、反强权的问题，不过他此时主张的是不流血的革命。 毛泽东还在《湘江评论》创刊号上对“各国的罢工风潮”进行评述，注意世界工人运动的发展。6月11日，陈独秀散发传单要求“取消欧战期内一切中日秘约”，提出“人民有绝对的言论出版集会的自由权”。毛泽东称赞陈独秀为“思想界的明星”，指出陈独秀所揭示的就是：“中国名为共和，实则专制，愈弄愈槽，甲仆乙代，这是群众心里没有民主的影子，不晓得民主究竟是什么的结果。”如此看来，毛泽东认识到了世界发展的趋势，注意国际工人运动的发展，提出了反对封建专制的民主问题和反帝的民族独立问题。为完成这一任务，他提出了“民众联合”的重要思想，强调“民众联合的力量最强”，只要民众联合起来了，就会几不怕：“天不要怕、鬼不要怕、死人不要怕、官僚不要怕、军阀不要怕、资本家不要怕”(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