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K26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7326(2021)03-0108-12 抗战胜利后普天同庆，万众欢腾，但遭受日本帝国主义多年侵略炮火摧残的中国损失惨重，疮痍满目，百废待兴。由于战争期间大量房屋被毁，战后军政商众多人员复员返沪，原本住房短缺的上海不仅房租奇贵，而且出现了严重的房荒。时人称：“抗战以还，都市房屋，供求不能相应，于是解决房荒，亦为社会严重问题。”①处于房荒中的上海，在居民区又接连发生火灾，更属雪上加霜。1947年1月在武定路和陕西北路相连地方发生了一场火灾，媒体报道称之为“大火奇案”。这场大火持续燃烧长达10余小时，许多居民的住宅连同财物化为灰烬，随后还引发了追究消防员渎职与趁火打劫向受灾居民强索金条案，并促进了对上海消防事业存在不足的反思与改进。鉴于史学界对这次离奇火灾案尚缺乏深入细致的分析与探讨，本文拟主要依据抗战后的上海各报史料做进一步论述。② 一、离奇火灾发生后的媒体报道 这场大火灾发生于1947年1月22日晚9时40分左右，直至第二天中午才最后熄灭。起火当天对中国人而言本是一个喜庆的日子，恰逢农历正月初一，即中国传统节日中最重要的“春节”，家家户户都在喜庆中忙着“过年”。然而一场无情的大火却使许多家庭的房屋和财物尽失，许多人在寒冷的冬夜里无家可归，瞬间陷入无比悲惨的困境。 因值春节期间，上海各报从初一至初三均未发行，直到25日恢复出报才对这场大火进行了大篇幅报道。《申报》的报道称：“本月二十二日晚九时四十八分，陕西北路(即西摩路)武定路发生大火，共计焚毁房屋十三幢，损失达二十余亿元。前后焚烧十三小时，为本市胜利以来所未有之大火，幸未伤人。”这场大火最初起于武定路425号所在的一家铜匠作坊，失火原因有报道说是由于收音机走电，当时在家的仅为女主人，惊慌失措中“竟未加施救济，即匆匆逃避，至火势一发不可收拾”。大火旋即蔓延至西邻的陕西北路660弄10余幢房屋，内有武定路市立国民中心小学一所，均为三层楼屋，屋顶全用铅皮及木板构筑，屋顶与平顶间留有空隙甚大，且彼此穿贯，并无防火墙，“当火顺风向延及后，火势即迅作如原子弹爆发时之香菌式蔓延”。起火之后，各区消防队先后共派出11辆消防车，百余名消防队员赶赴现场。“虽经消防队莅场灌救，因火势酝酿于夹层内，原拟以利斧将屋顶铅皮劈开，任火穿顶，但铅皮坚硬，且重叠装钉，结果徒劳无功。至廿三日晨三时许，全部房屋均已为烈火包围，狂风助虐，火星四射，红火烛天，竟使到场之消防人员一○九名束手无策。至十时后火势始渐消减，乃集中灌救，于十一时熄灭。”③不难看出，这场大火的现场相当惨烈。最初的报道均称大火燃烧了13个小时，实际上长达15个小时。 《申报》记者在大火熄灭后即曾到火场进行实地考察，发现除起火之武定路425号全部焚毁外，东邻永勤胶厂及顺康木行亦稍被殃及，但损失轻微，西邻660弄内29号、27号、25号、23号、21号、17号、15号大部焚毁，13号、9号、7号、5号、3号、1号损害较轻，23号、21号为市立国民中心小学，“仅门房两侧尚完好，内部校具尽付一炬。当火烧时，住宿于校中之教员职工十余人，除抢出少数衣褥外，余均化为乌有，不得不暂宿附近新闻路市立小学内。”④据事后调查委员会报告，消防车到达火场后立即进行了灌救，约20分钟后最初起火的425号与西邻29号两木屋与东邻永勤胶厂之火势渐熄，但大约半小时后，西邻660弄29号三楼又重新燃烧，且火势十分迅猛，快速向西蔓延，“共计洋房八幢，均被烧毁，余烬至二十三日下午一时始全熄灭，总计燃烧十五小时，舆论哗然，流言四起。”⑤ 失火的当晚，风势颇大，雨也不小。大火之所以燃烧了10多个小时，与失火的房屋建筑特点有一定关联。“武定路之建筑，屋顶为铅皮，其下为木头，房内更有壁炉，壁炉有一股风，能煽动火势，木头上火烧，因铅皮故，未穿过屋顶，外观不知其已燃烧，铅皮未经燃烧，一至屋顶塌矣。铅皮四周有冒钉，冒钉难拔，故消防人员不能自屋顶施水救火。火烧十三小时，良有因也。”⑥另还有报道转引消防处人员的说法，认为“该屋因系于民国前五年所建，已达四十年之久，其建筑亦颇陈旧，致使消防员束手无策”。⑦ 然而，舆论多指消防车虽然及时到达现场，但消防员却灌救不力，甚至有不同寻常的懈怠甚至是趁火打劫行为，故将这场火灾称为“奇火案”。《大晚报》的一篇报道称：消防员“到场不救火，先来叽哩咕，打开保险箱，抢救大黄金”。其消息来源主要是接受采访的受灾住户，内容较为详细，节录如下： 据云：该处靠右为极易着火之短平房，且有橡胶厂一家，救火车赶到后，即与该厂主人咬耳朵讲话，叽哩咕噜，窃窃私语。结果救火人员面含笑容，竟倾全力，拦断火势，该处矮平房即全数保全，殊属古怪。而蒙难着火之红砖洋房，因无人出来咬耳朵讲话，致耽搁殊久，火势遂不可收拾。惟救火人员亦颇努力灌救，神态自若，举止不乱，且有口含香烟，睡态朦胧者，故皮带中射出之水，究射向何方，且是否有效，则概不顾问也。最足夸耀者，即为美军救火人员及救火车开到后，准备全力加入施救，惟各救火人员恐火场危险，或竟危及美军人员生命，有碍中美邦交，故将美军三辆救火车团团围住，不准彼等冒赴汤蹈火之险……美军人员莫明其妙，亦败兴而回。后二十九号三友实业社经理王云甫家火势大炽，众救火员奋勇冲入，惟想诸人员因赶来忽促，致晚膳亦未入肚，乃恭生桌畔，将该宅用以过年之鸡鸭鱼酒饱餐一顿，方整顿精神，动手救火。又据云：该宅楼上有保险箱一只，救火人员恐内中或藏有仓卒避火者，乃奋不顾身，刀劈斧砍，将保险箱中储存之物，全数救出，即大黄鱼小黄鱼之流，亦全部获救。抢救之勇，确可惊天地而泣鬼神。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