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和Thompson(1976)提出汉英有“主题突出”(topic prominent)和“主语突出”(subject prominent)的语言类型之别。然而,英语(尤其口语)也有汉语主题结构类型(Prince,1997;Gregory & Michaelis,2001;Netz & Kuzar,2007;王义娜李银美,2016;2019等),例如①: (1)a.[这一套],
肯定可贵了。 b.[My child],you know,
has already filled this form. (2)a.[现在房价]你别去看
了。 b.[These shoes]we never did put
on a horse. (3)a.你看像[二十七所],[它们]是按天收费。 b.[That boy],[he]’s supposed to be awesome.
以上各句为主语主题结构(subject topicalization,下称SM)、宾语主题结构(object fronting,下称OF)、左偏置结构(left-dislocation,下称LD)和悬置主题结构(hanging topic construction,下称HT),分别指主语(“这一套”及my child)单独享有一个语调单位、宾语(“现在房价”及these shoes)置于述题小句前充当主题、述题中复指词(“它们”及he)回指小句主题、及主题(“小肥羊团购”及the first part of it)与述题不存语义共指关系的主题结构。其中,SM与OF共享主题前置且在述题中无复指词回指的特征,都属前置结构,有研究将之合并为主题化结构(topicalization,下称TOP)(刘林军高远,2010;潘珣祎,2010等)。 本研究在类型学蕴含标记理论基础上构建主题结构原型范畴的特征束(Greenberg,1966;Croft,2003;沈家煊,1999等),在汉英可比口语语料库中对主题结构的话语特征进行考察,对比分析四类结构在范畴内部形成的等级体系,并探究语言内部各结构之间的替换关系,为汉英语言的“主题突出与主语突出”类型差异提供新的观察和解释角度。 2.研究问题的提出及研究方法 2.1 研究问题 主题结构研究成果丰富,涉及句法结构、话语功能和认知理据分析等研究取向,多关注主题结构的形成原因(Ross,1967;Huang,1987;Xu & Langendoen,1985;徐烈炯刘丹青,2007等)、主题结构与主谓结构的等同与否(Chao,1968;胡裕树范晓,1985;沈家煊,2012,2014等)、主题结构的语篇功能(Prince,1984,1997;Givón,1983,2001,2005;Lambrecht,1994;Gregory & Michaelis,2001;Netz & Kuzar,2007;许余龙,2004;潘珣祎,2010;刘林军高远,2010;王义娜李银美,2016等)、及主题结构构建的受制因素(Langacker,1993,2001;Kumashiro & Langacker,2003;文旭,2005;王义娜李银美,2019等)等问题。从形式到结构再到认知话语研究,主题结构的话语属性转向明显,主要分析方式包括结构-功能对应观察(Prince,1984,1997;刘林军高远,2010等)、信息结构观察(Givón,1983,2001,2005;Lambrecht,1994;Gregory & Michaelis,2001等)、话语导向分析(Netz & Kuzar,2007;潘珣祎,2010等)和认知情境分析(王义娜李银美,2016,2019;李银美,2017等)等。这些研究基本达成一些共识,如,主题的有定性和可及性倾向、基于自然语料的主题结构语境考察倾向、及主题结构存有话语功能倾向等。 然而,以往研究并未就主题结构的话语功能及结构之间的可替换性问题达成一致。首先,在话语属性上,由于英语SM的主题与主语仅有语调单位是否同一的差异,此类结构在研究中易受到忽略(Prince,1984,1997;Givón,1983,2001,2005;Lambrecht,1994;Gregory & Michaelis,2001等),而LD与OF的话语功能结论也多有矛盾:一种观点认为LD与OF为包含关系,前者可简化信息处理、激活偏序集合和避免孤岛限制等,后者则仅能激活偏序集合(Prince 1984,1997);另一种观点则认为LD与OF是交叠关系,LD有“提升主题”倾向,OF则多用来回指主题(Gregory & Michaelis,2001)。Netz和Kuzar(2007)虽将SM列入考察范围,但其研究并未关注主题在话语中的识别度问题。汉语研究易将SM与OF合并为TOP,在语料中观察TOP与LD的话语功能异同,且所形成的结论也并不一致,如,刘林军和高远(2010:50)认为,汉语TOP“不仅使用频率要高于LD,还可用于LD使用的各语言环境中”,即偏置结构的使用更为受限;文旭(2005:50)则持有与之相反的观点:“汉语LD可以使用的情况,OF却不能用,而OF可以使用的地方,LD一般总可以用”;潘珣祎(2010)则介于两者之间,认为TOP与LD在主题信息等级、主题延续及话语功能上各有侧重,两种结构存有倾向性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