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G206 [文献标识码]A 一、研究背景 随着“媒介即讯息”的跃迁步伐,在口语媒介、印刷媒介、电子媒介之后我们来到数字时代,互联网将以往一切“旧媒介”变成了自己的“内容”(莱文森,2001:17),视频也是其中之一。对于互联网用户而言,“网络视频”早已司空见惯,但“短视频”却在2018年崭露头角后一度被视为新事物,其中的共识是,正如微博不是博客的迷你版,短视频也不只是长视频的缩短——它是更具革命性的信息表现形式,更符合人们碎片化时代的内容消费习惯(艾瑞咨询,2018)。 为了便于讨论,本研究将“短视频”界定为播放时长在5分钟以下[1]、主要基于移动端传播的视频,概念界定如图1所示。短视频平台上的内容,按照生产方式可以分为三类:普通用户自主创作并上传内容(user generated content,UGC);专业用户创作并上传内容(professional user generated content,PUGC);专业机构上传的内容(partner generated content,PGC)(艾瑞咨询,2018)。而目前国内常见的短视频包括工具类、资讯类、社区类三种,其中社区类短视频平台包括抖音、快手、微视、美拍等,是本研究关注的领域,下文中的“短视频”皆指这一类应用。
图1 短视频相关概念界定[2] 对短视频革新性的认定基于两个层面的判断:首先,视频物理时长的缩短会带来很多应用上的社会后果,比如在用户参与、传播速率、信息理解等方面可能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变化。其次,短视频不仅会嵌入已有的网络平台作为一种信息载体存在,还形成了独立的传播渠道,例如抖音、快手、微视等,这意味着它将拥有自己独特的信息传播生态和用户群。 但这样的概括,仍然显得笼统,要说清楚一种新事物带来的变化究竟会是什么以及为何、怎样发生,还需要更具体的切入角度和实证的观察。沿着“媒介即讯息”的线索继续探究,我们不难发现短视频首先改变的是“看”的方式。无论是作为信息介质还是信息环境,短视频的“看法”都不同以往——不同于图片、电影、电视、长视频或者社交媒体上的“看”。我们希望首先从视觉角度进入,将短视频与其他介质和渠道区分开来,从而体察它的不同。 现代社会的视觉化转向及其对“现代主体”的塑造,一直是现代性讨论中的重要议题。现代人被视觉图像包围,人倚重视觉把握、理解世界。而工业革命之后,媒介是呈现视觉形象、构建视觉文化的利器,对现代人的感知结构具有不可估量的塑造力。技术的进化,使得不同媒介具有不同的特性,不断重塑人们感知、理解和参与社会生活的方式。我们认为,短视频与以往出现的任何视觉媒介都有所不同,它营造的视觉生态,或许将改变人们“看”与“被看”的方式,并将催生新的人与媒介互动的动力机制甚至新的“自我”。 回溯行业发展历程,不难发现中国短视频产业其实在2013年前后就开始萌芽,但由于技术和市场等条件并不适配,直到2018年才迎来真正的爆发期——如今,仅用了两年时间,它就已经在国人的日常信息环境中扎根,成为重要的信息来源之一。在众多平台中,又以抖音最为引人注目:截至2020年1月,抖音日活跃用户数已突破4亿,其海外版TikTok在全球App Store和Google Play的下载量达到1.04亿次,超越WhatsApp,成为全球下载量最高的移动应用(张珩,2020)。抖音在不同种族、文化、制度下的成功并不应仅被视为运气或偶然——它一定是在技术设置或内容取材等方面把握住了人性的某些“最大公约数”。而反过来,这些技术设置或内容呈现方式,也必将对生活在不同地域的人们施加类似的影响。在众多可能的认知、态度和实践方面的影响之中,我们选取通过用户的自我认识(包括对自身及对自己所处阶层的感知与定位)来展开讨论。 具体而言,抖音并不是一个社交网络应用——虽然它几乎有着社交平台的所有功能,但据我们观察,用户并不倾向于沿着设计者的意图使用这些功能,生产可供性与社交可供性却相当有限。以目前普通用户的主流使用方式,抖音更像是一个用算法将人与内容连接的平台,在社会价值塑造、社会行为增强和扩散等方面引入了新的可供性。当前短视频方兴未艾,身处变化潮流之中的研究者并没有足够的时空条件去把握“技术—社会”之间的宏观变化趋势,因为抖音目前仍在发展演化过程之中,其带来的大范围的社会影响尚未充分显现出来。而我们选取“用户自我认识”这样一个个体层面的连接点,是经验研究所允许的。总体而言,我们将研究问题分解为如下三个: RQ1:抖音与社交媒体相比有何不同? RQ2:抖音营造了怎样的观看情境? RQ3:用户在抖音的观看情境中,自我认识是如何发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