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法分类号】 B83 中西美学的一个重大差别 中国美学讲天文、地文、人文。“文,错画也。象交文”。徐灏《说文注笺》云:“文象分理交错之形”。朱芳圃《殷周文字释丛》认为:“文训错画,引申之义也。”所以,刘勰说天文地形“盖道之文也”,“傍及万品”,“无识之物,郁然有采,有心之器,其无文欤!”(《文心雕龙·原道》)文,即是有彩之象、错画之形,也便是美。 西方美学,其发源地古希腊的哲人和诗人一开始便把“数的和谐”、“合比例均衡”看作美的本质。其中像毕达哥拉斯、德谟克利特、亚里士多德等,还是数学家和自然科学家。黄金分割律和摹仿说这两条统治西方社会几千年的美学原则,所以长盛不衰被奉为典则,也是贯串了科学理性和数学精确精神的。 中国传统美学和艺术又是讲传神写意,讲意象和意境的。所以可以“不计形似”,以为“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象形文的汉字演化出完全脱离象形拟声的线条飘动、神韵飞逸的书法艺术,成为世上无双的“无声之音、无形之相”的传神写意艺术的代表,岂非正是“拙规矩于方圆,鄙精妍于彩绘”,寄性情哀乐于线条自由组合之中才成功的? 西方文艺同样不论绘画雕刻,音乐诗歌,或是戏剧小说,讲究的是符合数的和谐和黄金分割律的精雕细刻与逼真写实,表现出与中国艺术尚空灵虚缈意在形外相对的团块作风,个中消息不难明白。 足见,中国美学是士大夫文人的美学,西方美学是学者兼逻辑学家、科学家的美学。故而直到近现代,中国的美学即使吸收西方美学开始有了“现代”形式,其理论依然是跛脚的,即少有真正意义上的科学美学。这一点直到80年代美学热中,有些学者开始承认并研究科学美问题,但终因论者人数稀少,探讨限于现象罗列,所以根本上没有提出一门分支学科的“科学美学”来加以探究和建设。 这个由先天决定的不足,近几年却由于国内出版界引进并推出“第一推动力丛书”、“科学大师佳作系列”、“科学与人译丛”等,有一流科学家撰写的科普著作谈到了现代科学对美的探索与追求;美籍华裔科学家杨振宁博士1997年应邀到北大发表《美与物理学》的讲演,使我们从中看到西方源远流长的“科学美学”思想传统,也看到20世纪杰出科学家们对美的追求在研究中获得成功的大量生动例子以及他们的科学美学思想;不少报刊迅速予以报道并发表绍介文字,个别学者还出版了用科学解释艺术特别是“分形艺术”的著作,从而掀起了一股不小的“科学美学”新浪潮〔1〕,向国内的美学研究发起了阵阵冲击波, 迫使我们观照反思,重新检视我们以往的种种美学研究及理论。 科学美学体系之新发展 综观这些已出版的科学大师们的著作(各种丛书中还有许多著作尚未译出)或报告,他们提出和讨论到的科学美学问题很多,特别是他们从西方的科学美学传统出发所作的讨论,已不仅是我们过去常有争论的什么科学中是否有美和何谓科学之美一些浅层表面问题,而是深层次的科学动力之美和科学终极之美这些既涉及到直觉、灵感,又关乎到许多科学公式原理的方程解等复杂专业问题。这对于大多数不谙自然科学的美学工作者来说,显然是一次极大的挑战。而如若我们不能对其中的美学思想有起码的了解和释义,或仍停留在以往那种科学美便是简单加和谐的浅层次理解水平上,那么不但将仍是跛脚的,而且各家各派总和加起来的中国当代美学有多大真理性和概括性,也是值得怀疑、反思和重加评价的。 笔者撰此述评,目的之一也在这里。就是希望广大美学研究者多多注意这些科学大师们的美学思想,一面检视以往的研究和理论,一面加以消化吸收以充实和丰富我们的理论研究。这是从高层次上提高中国美学水平的重要有益之举。观点可以有不同,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不加研讨而加以回避,不是科学的态度。比较而言,这种研讨的理论意义是高于也重于当前的“审美文化热”研究的。因为审美文化不但是个涵义不确定的概念,很难作出真正科学意义的对象、范围和内涵规定,而且它正像有人所说是“审美”同“文化”的拼凑,无非指一切文化中含有审美因素的东西,实在无法从广义文化这个范畴里剥离出来赋予其独立对象、性质的品格与地位。所以,与其花许多精力去筹建一门没有学科特定对象内容与含义范围规定,从而无法独立成学科的所谓“审美文化学”,倒不如将注意力转向对这些科学大师美学思想的研究,来提高和扩大我们的水平与视野更有价值。 据笔者浏览,这些科学大师提出的美学思想与理论,远较以往丰富深刻,已构成系统性。有完整的结构,故可分整体与部分来概介。 所谓整体,便是他们认为当代科学、主要是物理学,其“审美要求如何建立起了一个能用公式严格表达出的美学体系”〔2〕。 这个体系在美国加州大学兼圣·巴巴拉理论研究所教授阿·热撰写的《可怕的对称——现代物理学中美的探索》一书中,表现为题目所示,也如李政道、约翰·马昆德教授等所言,“用晓畅生动的语言叙述了现代物理学的成就和当代物理学家的故事”,将“‘可怕的’对称问题谈得简洁易懂,正如能把刚烈的老虎驯服得生气勃勃而富有人情味一样”,“一旦掌握了对称说在美学和思想方面的原则”,你就能对“宇宙构造面面观进行沉思”〔3〕。因而丛书编辑出版者称, 这是“阐释‘对称’如何奠定现代物理学上的思想和美学的基础的第一本书”〔4〕。 以此而言,全书以现代物理学之父爱因斯坦深信并认定的“美是探求理论物理学中重要结果的一个指导原则”为发端,通过无数后继者的努力和众多实践研究成果予以证明,达到接近于宇宙终极设计的“美的方程”,也便是“物理学定律中的更深沉的美”这个终极美的目标,实际上等于阐述了一部分现代物理学从追求美开始到证实美,借作者的话说,这个过程正好是“美先于真”,最后“真归于美”的发展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