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物性角色 Pustejovsky(1991、1995)提出了“生成词库论”(Generative Lexicon Theory)。该理论将词库看成是一个静态和动态结合的系统。在静态的描写当中,生成词库论将词义的描写分为论元结构(argument structure)、物性结构(qualia structure)、事件结构(event structure)和词汇承继结构(lexical inheritance structure)四个方面。 物性结构的提出,是生成词库论的一大贡献和突破,对汉语语法研究启迪最多。近十年来,生成词库理论在汉语语法研究实践中得到了广泛的运用,相关的主要代表论著有袁毓林(2014)、宋作艳(2015)、李强(2016)、宋作艳和黄居仁(2018),等等。 物性结构体系的精髓在于:名词可以占主导地位,而动词充当名词的语义角色。这种操作,打破了长期以来在语法研究中占主导地位的“动词中心说”。按照“动词中心说”,动词是具备核心地位的谓词,多个名词一起围绕一个谓词发生语义关联。依据语义关系,这些名词被分为施事、受事、与事、工具、处所和时间等不同的语义角色。 在Pustejovsky(1991、1995)首创的物性结构的框架中,一个词被认为拥有四大类别的角色,分别为: 形式角色(formal role):描写对象在更大的认知域内区别于其他对象的属性(包括方位、大小、形状和维度等); 构成角色(constitutive role):描写对象与其组成部分之间的关系(包括材料、重量、部分和组成成分); 功用角色(telic role)①:描写对象的用途和功能; 施成角色(agentive role):描写对象是怎样形成或产生的。 以“椅子”为例,它的构成角色为“木头、铁、塑料、皮革、腿、扶手、靠背”等,形式角色为“家具、坐具”等,施成角色为“做、制造、编制”等,功用角色为“坐、躺”等。 物性角色的提出,为我们理解、描写和分析汉语中名词的语义和动名关系提供了新思路。与此同时,为了使这套体系更适用于汉语事实,汉语语言学家也对物性结构中的角色分类和说明做出了一定的调整。比如,袁毓林(2014)根据汉语的实际情况,为汉语的名词设计了一个更为全面和完整的物性角色框架。该框架共包括十种物性角色,除了原有的四种角色,新增了六种角色,分别是:单位(unit)、评价(evaluation)、材料(material)、行为(action)、处置(handle)和定位(orientation)。 这样,对“椅子”的物性角色描写则可以更新为:形式角色为“家具、坐具”等;构成角色为“一般有靠背、腿儿、面儿、扶手等构件,可根据颜色进行分类”;单位角色为“把、个、对、排、种、车、些”等;评价角色为“大、小、新、旧、舒适、简陋、实用、结实、破”等;施成角色为“制作、加工、做、编制”等;材料角色为“木头、竹子、藤、钢、铁、塑料、硬板”等;功用角色为“坐、躺”等;处置角色为“移、拉、拿、排、放、挪、扔”等。 有了上述介绍作为铺垫,现在可以进入到本文的研究当中。本文拟对现代汉语的物性结构体系提出自己的一些见解,我们主要讨论的对象是与施成角色相关(更确切地说是“相对”)的一些现象。我们发现汉语中有着诸多与“消失”义紧密相关的语法现象,很多句法格式的合格性条件对“消失”义敏感。因此我们建议在物性结构体系中增设一个消失角色,以帮助我们统一概括和解释相关现象。 二、汉语句式中的“反施成”现象 我们首先从汉语句式中普遍存在的“反施成”现象说起。所谓“反施成”现象,指的是充当句中某个名词成分施成角色的动词不能担任句子的主动词。下面我们分别从双及物句、把字句、被字句和供(功)用句句式中的动词选择限制来说明这一点。 朱德熙(1979)和陆俭明(2005)讨论了现代汉语中几类不同的双及物句式,说明了句式和语义特征之间的选择关系。陆俭明(2005:110)按照语义特征区分了下面三类动词:
如果从物性结构的角度看,C类动词一般充当名词的施成角色。比如,“图章”的施成角色是“刻”,“面条”的施成角色是“煮”。所以,对于典型的双及物句式
来说,
的施成角色不能充当主动词。 但是,语义特征分析法只看动词自身就确定“刻、画、煮、做”等动词具有“制作”义,这种方法并不可靠。比如,在《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中,对动词“煮”的释义是:把食物或其他东西放在有水的锅里烧。这种释义提醒我们,“煮”并非在任何情况下都有“制作”义。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