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界对西北汉语方言分布地域有不同看法,大部分学者按照今行政区划的分布,将今陕西、甘肃、宁夏、新疆、青海5省(区)官话统称为西北汉语方言,但历史上西北汉语方言分布地域远未覆盖今五省(区)范围。罗常培[1]136、邵荣芬[2]、马伯乐[3]29-41、高田时雄[4]等学者根据唐五代对音材料反映的语音状况,将唐五代时期西北汉语方言分布区域限定在今山西、陕西、甘肃一带。本文讨论唐五代至今西北方言的复杂性并通过历史文献管窥其早期源头,主要以唐五代西北方音有历史继承关系的甘肃、陕西、山西境内的汉语方言为主要研究对象。 一、唐五代至今西北方音的复杂性 今西北汉语方言的历史可上溯到唐五代时期,罗常培[1]138、马伯乐[3]37、王军虎[5]、蒋冀骋[6]72、李如龙和辛世彪[7]、乔全生[8]、李蓝[9]等学者对此都有专文论述,此处不赘。本文将唐五代至宋时期对音材料与今甘肃、陕西、山西方音比较,发现唐五代至今西北汉语方音内部的不一致,正是今汉语西北方言复杂性的源头,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全浊声母清化后,逢塞音、塞擦音是否送气 罗常培发现唐五代时期《大乘中宗见解》《千字文》代表的方言全浊声母清化后,逢塞音、塞擦音大多读送气清音,而《开蒙要训》代表的方言则读不送气清音,两类对音材料反映的情况并不一致。[1]104-105李范文根据《番汉合时掌中珠》的对音资料,认为12世纪末的宋西北方音全浊声母清化后无论平仄都读送气音。[10]331高田时雄则持相反的观点,他在藏文书写的《大乘中宗见解》和于阗文书写的《金刚经》中发现浊音清化后全部读为不送气清音,据此认为“在10世纪河西地区可能存在某一方言,这种方言中四个声调的古代浊塞音和塞擦音全部变成了不送气清音”[4]102。可见,10世纪的西北汉语方言全浊声母清化后,逢塞音、塞擦音是否读送气音上表现并不相同。今山西、陕西、甘肃三省方言全浊声母清化后,逢塞音、塞擦音的读音类型主要有三种①: 第一,无论平仄一律送气。 今中原官话汾河片、关中片大荔、华阴全浊声母清化后,塞音、塞擦音无论平仄一律读送气音,关中片西安、渭南、华县等10余点也有部分仄声字读送气清音。张维佳认为从全浊声母白读层送气的地理分布来看,这种音变曾在整个关中地区发生过。[11]42此外,晋语吕梁片隰县小片、志延片、五台片个别方言点、甘肃中原官话陇中片、秦陇片部分方言点也属平仄都送气的类型。[12]316[13]吕梁片汾州小片白读仅全浊入送气,表现为汾河片和并州片的过渡特征。 第二,无论平仄一律不送气。 今晋语并州片16个方言点全浊声母清化后有文白异读,白读音无论平仄一律读不送气,如下表1:
第三,平声送气,仄声不送气。 晋方言五台片、大包片、上党片全浊声母清化、塞音塞擦音平声送气、仄声不送气,这是受到北京官话影响所致。[8]111甘肃兰银官话大部分方言点也属平声送气、仄声不送气类型,但“舵避乍跪绽”等仄声字白读仍读送气清音。[12]206李如龙、辛世彪曾指出,唐五代时西北方言既有全浊声母读为送气清音的方言,也有全浊声母读为不送气的方言。[7]201今关中、晋南方言属于前者,河西走廊方言属于后者。晋方言核心地区(并州片)与中原官话关中、汾河片全浊声母读音的不同是唐五代汉语西北地区不同方言的继承,仅从全浊声母今读音情况看,今晋方言与唐五代河西走廊的方言更为接近。平声送气、仄声不送气的类型则更多集中在晋方言的边缘地带,表现出与北京官话相同的特征,显然是该方言受官话覆盖的结果。 (二)鼻音声母是否带有同部位塞音
今山西省境内已调查的95个方言点中计有34个方言点鼻音声母仍带有同部位浊塞音[17]375-701[18]79,陕北晋语有19个方言点也有此现象[19]16[20]39。②今西北官话方言和中原官话关中片明泥母大多读
,读浊塞音或鼻音带同部位浊塞音的并不多见。下表2是今晋方言、中原官话、西北官话代表点明泥疑三母读音对照表:
乔全生认为,今中原官话汾河片(残留)、闽方言、日译汉音中的[b/p][d][g/k]反映的是唐五代长安一带的方音,明泥疑三母读[
]保留的正是唐西北沙洲一带的方言[8]59,唐宋时期西北汉语鼻音声母有两种不同的读音类型是十分明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