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论殷墟甲骨文中句式使用的组类差异　　

      随着殷墟甲骨文研究的深入，学界涉及甲骨文句式的研究成果不少，如陈梦家（1956）、朱歧祥（1990）、沈培（1992）、张玉金（2001）、时兵（2007）等先生均有专著①。但由于多种原因，除极少数成果外，鲜有利用甲骨文分期断代成果者。我们现在已经知道，殷墟甲骨文有不同组类之分，且在这些不同组类的卜辞间，其字体、书体、用字习惯、句式等方面存在着一定的差异。笔者曾经撰文说明了句式使用方面的差异，但限于篇幅未能展开，仅以“岁”字句（齐航福，2014）和“燎”字句（齐航福，2017）为例加以简单说明。而“岁”“燎”均属于乙类祭祀动词，今再以甲类祭祀动词“祷”字所出现的句子为例加以说明②，不当之处请方家师友指正。

      一、“祷”宇双宾语句及相关句式

      这里的“相关句式”是指“*祷+于+神名+牲名”“*祷+牲名+于+神名”“*祷+原因+于+神名”三种句式。这些句式中的神名，学者或也看作动词“祷”的宾语，我们则主张视其为介词“于”的宾语，并把介宾结构一起看作动词“祷”的补语。为把这些相关句式与双宾语句式更清晰地区别开来，我们在相关句式的前面加上了*字符号。

      “祷”字双宾语句及相关句式数量较多，据我们统计共有下述七式：

      （一）“祷+神名+牲名”式

      该式有4例，均见于王卜辞村北系列，其中自宾1例，宾一1例，典宾2例③。

      

      例（1）中的“祷大甲四四羊”是指用四头与四只羊祷祭先公大甲。“”，是一种豕类祭牲，但究竟应释为什么字，学界迄今未有定论。例（2）贞问，要用三十头牛来祷祭大甲吗？一次祭祀要选用三十头牛，祭品相当丰厚。例（3）是一组某年九月份的某个子日举行的占卜，两辞正反对贞，卜辞中的“黄尹”多数学者认为即“伊尹”，该辞从正反两个方面来贞问是否要用一头牛来祷祭黄尹。其中前一辞中的“□牛”是指砍杀了多少头牛牲，这是就祷祭黄尹的具体祭法而言。

      （二）“*祷+于+神名+牲名”式⑥

      该式有15例，非王卜辞中未见，王卜辞村北系列中（11例）较多，村中南系列中（4例）较少。在各组类中的具体分布情况为：自宾1例，宾一6例，典宾2例，宾出⑦2例，历二4例。

      

      例（4）中的“蔑”字，陈梦家（1956：366）认为是指殷之旧臣。本辞是在己卯日举行占卜，贞问道，我用三头牛来祷祭先臣“蔑”，果真合适吗？例（5）中的“成”，他辞中也称为“大乙”或“唐”，即传世文献中的“汤”或“成汤”。本辞大意是，乙亥这一天举行占卜，一位名字叫作“争”的贞人间道，要用十头牛来祭祀成汤吗？例（6）（7）两辞中的“丁”均是指商王武丁，其中例（7）贞问大意是，翌日丁亥这天祷祭武丁，要用两头牛吗？例（8）是在己卯这天举行的占卜，贞问道，庚辰日要用三头牛来祷祭父丁吗？历二类的“父丁”指武丁，是祖庚对武丁的称呼。

      （三）“*祷+牲名+于+神名”式

      该式仅有1例，见于非王卜辞中：

      （9）丙子卜：祷牛于祖庚？（《合集》22186+，午组）

      此版已被多位学者缀合，参看林宏明（2011：第104组）。缀合版中还有“ㄓ岁牛于下乙”语，“ㄓ”“岁”二字均为乙类祭祀动词，所谓的“乙类祭祀动词”就是指那些不能跟有原因宾语的祭祀动词，可见这里的“牛”只能理解为牲名宾语。学者或把“牛”看作原因宾语，认为本辞是为牛群之事而向祖庚举行祈禳之祭，非是。本辞大意是，丙子这一天举行占卜，贞问道，要用牛牲来祭祀祖庚吗？

      （四）“祷+原因+神名”式

      该式有27例，在非王卜辞（1例）以及王卜辞村北系列（4例）和村中南系列中（22例）均有分布，唯村中南系列中最多，该系无名类中较为集中。如：

      

      例（10）中的“祷生”一语常见于殷墟王卜辞以及非王卜辞中的午组，这是一种为“求子”而举行的宗教仪式，是殷人为祈求自己的家族人丁兴旺而举行祭祀的记录（黄天树2006a：133-148）。“五妣”是指妣壬、妣乙、妣癸、妣己和妣辛五位先妣（李学勤2008：105-147）。本辞大意是，戊申这天举行占卜，贞问道，要为求子之事而向五妣与名“乙”之先王及父己举行祷祭吗（齐航福2014）？例（11）贞问大意是，翌日辛卯这天“”这个人主持为下雨之事举行的祷夒神之祭，会降下雨水吗？例（12）（13）中的“祷禾”之语，历类中常见，其他组类中常作“祷年”，即祈祷得到好年成之意。其中（12）中的“甲大”乃“大甲”之倒文，卜辞贞问要为好年成而祷祭大甲吗？《屯南》916与例（13）同文，其上有辞作“祷禾于高眾河”，可见本辞中的“高祖”与“河”是指两位神名，学者或把它们读为一词，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