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语言研究的交流与融合 1.1 总体语言学 笔者认为,语言学本来就应该只有一个,分成各门各派只是历史阶段的产物,百川归海是必然的趋势。我们都承认Humboldt是普通语言学的创始人,但他的最初用语是“总体语言研究”,德语是gesamte Sprachstudium,后来又被称为Allgemeinen Sprachwissenchaft.Gesamte的意思是“全部”,Allgemeinen的意思是“总体”。再后来译成法语时用générale,而générale在法语中兼有“总体”和“普通”两个意思,这就容易造成歧义。最后译成英语general,就只剩下“普通”的意思。现在我们都在“普通”的意思上理解“普通”语言学,这与Humboldt的原意相比有出入。Hunboldt的“总体”可理解为“所有”语言,也可理解为“一种”语言。Humboldt曾说:“全人类只有一种语言,每个人都有一种语言”(Humboldt 1836/1988:53)。他的“总体语言研究”就是希望通过研究“所有”语言来研究“一种”语言。既然总体就是“一种”,那么在此基础上建立的总体语言学也应只有一个,而不应像现在这样山头林立,门派众多,各说各的,甚至互相“攻讦”。在设立语言学科博士点的时候,有人对“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分设在中国语言文学和外国语言文学学科下很不满意,他们说:“语言学就是语言学,分什么外国语言学、中国语言学!”同样,从总体语言学的角度看,我们也可以说,“语言学就是语言学,分什么形式语言学、功能语言学等等”。我们承认只有一个“总体语言学”,那么这就意味着所有的语言研究都应朝着这个“唯一”的目标走。这是各家各派语言学得以交流和融合的基础,也就是说,它们都承认:(1)研究的终极目标是一致的;(2)目前的差异由主客观条件的限制以及人们认知的差异造成;(3)从哲学上来看,人们认识世界的过程永远不会终止,因而总体语言研究也永远不会有终点。不同语言学流派的形成和发展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汇通与交融也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客观地说,每一种新理论的提出,都有一定的依据,没有绝对的谁是谁非,更不可能只有我是人非。因此,各派对己对人都要有一个清醒的认识,既要看到别家别派的“长”,也要看到己派的“短”。通过互相交流,取长补短,进而共同向这个“唯一”的总体语言学前进。 1.2 种种“语言学”与总体语言学的关系 既然我们现在所作的任何语言研究、提出的任何理论和学说都处在向终极的总体语言学前进的过程中,那么现在我们说的种种“语言学”,如英语语言学、汉语语言学、生成语言学、心理语言学等,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它们与语言学在本质上只应该也只能有一种的观点有什么关系呢?我认为,各种带修饰语的“语言学”与总体语言学的关系就好比语言与方言的关系。方言有地域方言与社会方言,林林总总的“语言学”其实也就相当于不同地域的语言学与不同视域的语言学。英语语言学、汉语语言学等是地域语言学。由于地域语言学只是总体语言学的组成部分,因此对它的研究就不能离开总体语言学。英国语言学家Henry Sweet曾说过,本国语的语法只有在普遍语法的关照下进行研究才有意义。同样,具体语言的语言学也只有在总体语言学的关照下进行研究才有意义。因此我主张,要谨慎使用“汉语语言学”这个词,凡是就汉语而汉语的研究,且脱离总体语言学关照的汉语研究,叫作“语言研究”没问题,但叫作“汉语语言学”就有问题。 “视域语言学”是从不同视角或出发点进行研究的种种语言学,也就是种种带连字符的语言学。从根本上来说,不同视角只有两种:一种叫作本体论视角,一种叫作方法论视角。本体论语言学的典型例子是Labov的社会语言学。他曾提到,社会语言学就是语言学,因为没有什么非社会的语言学,他把社会语言学当作语言学的本体来研究。方法论语言学的典型例子是语料库语言学,许多人对语料库语言学的语言学身份提出质疑,其实从方法论角度看,把它作为一种语言研究的切入点也未尝不可。本体论和方法论的区别有时体现在同一个名称上。例如,在国内一度很有影响的文化语言学,其实可以分成非常不同的两种。申小龙主张的文化语言学有点类似拉波夫的社会语言学,他也同样说过“文化语言学就是语言学”这样的话,认为没有什么非文化的语言学。而其他人,例如邢福义先生和游汝杰先生等所主张的“文化语言学”就与他不一样,他们认为语言是语言,文化是文化,文化语言学只是从文化角度出发对语言进行研究,因而只是一种方法论语言学而已。 本体论角度与方法论角度区别的标志就是,本体论语言学的“某某”二字可以去掉,而方法论语言学的“某某”二字不可以去掉。方法论语言学不会引起争议,而本体论语言学是引起争论的根本所在。举例来说,如果认为“形式语言学”是一种方法论语言学,“形式”只是切入点,谁也不会有意见,因为语言不可能没有形式;而如果认为它是一种本体论语言学,就是主张语言即形式,语言研究只能是形式研究,这就必然会引起其他流派的反对。再如,“历史语言学”,如果作为一种方法论,从历史角度研究语言学,不会有人有意见,但如果作为本体,语言研究只能是历史语言的研究,就会引起争论。现在各家各派“某某语言学”的主张者都要非常清楚自己主张的是哪一种语言学;是本体论的呢?还是方法论的?形式、功能、认知3大流派都如此,其他如社会语言学、心理语言学、人类学语言学、数理语言学等也都如此。只有在这基础上的交流才能达到借鉴和融合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