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格系统的运作机制与语篇功能

      “作格”（ergativity）是语言类型学在描写语言类型时常用的一个术语。语言类型学从形态标记角度研究作格，考察世界各种语言在作格形态上的表现（Dixon 1994；Givón 1995）。目前，作格现象已经超越了语言类型学研究的领域，成为语言学研究的一个热点问题。生成语言学从动词分类角度看作格，把不及物动词区分为非宾格动词和非作格动词，并从句法-语义接口的角度探讨作格特征与论元的指派问题（Levin&Rappaport 1995；Radford 2000）。认知语言学研究作格结构的语义特征及其与中动语态之间的关系（Langacker 1991）。功能语言学探讨及物系统与作格系统的关系（Davidse 2002；Halliday 1994/2004，2009，2014）。本文将在功能语言学的框架内对作格系统进行研究，探讨作格系统的运作机制及其语篇功能。

      2.作格系统的运作机制

      语言类型学家在描写巴斯克语（Basque）和爱斯基摩语（Eskimo）时发现，这两种语言中及物动词的宾语与不及物动词的主语有相同的格标记，而及物动词的主语则具有特殊的格标记。及物动词的宾语与不及物动词的主语称作“通格”（absolutive），及物动词的主语称作“作格”（ergative）。英语的ergative一词来自希腊语的ergon（做事，行为）和ergátes（行为者），因此作格相当于及物动词句的施事者（agent）。在此基础上，语言类型学家根据句子中主要名词短语在语法功能上存在的不同格标记，区分了两种类型的语言：作格-通格（ergative-absolutive）语言和主格-宾格（nominative-accusative）语言。两种语言的差异表现为（Silverstein 1976）：

      

      在作格-通格语言中，及物动词的宾语与不及物动词的主语同格，及物动词的主语标记为作格。在主格-宾格语言中，及物动词的主语与不及物动词的主语同格，及物动词的宾语标记为宾格。巴斯克语和爱斯基摩语属于作格-通格语言，印欧语系中的英语等语言属主格-宾格语言。

      语言类型学对作格现象的研究和语言类型的划分在语言学领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刘晓林2008）。不同的语言学流派对作格现象进行的研究体现出理论视角和侧重点的差异，但这些研究是相互影响、相互关联的（曾立英2007：424）。

      功能语言学的作格分析是在及物分析的基础上提出的。Halliday（1970：157-158）把及物系统和作格系统看作是用来表征过程的两种方式。及物系统提问的是：动作是否延伸至主动的参与者？作格系统提问的是：动作是否是由被影响的参与者引起的？例如：

      （1）The tourist woke.

      （2）The lion woke the tourist.

      （Halliday 2014：340）

      不及物小句（1）和及物小句（2）的谓语动词都是woke；同时，不及物小句的主语和及物小句的补语（即宾语）都是the tourist。Halliday（2014：340）指出，（1）和（2）是具有作格关系的句对，对这两个句子进行及物分析时（如表1所示），the tourist在（1）中是行为者，而在（2）中是目标，但在语义上，两句中“停止睡眠”的都是the tourist。显然，用及物系统的“动作延伸”来分析小句（1）和（2）是有局限性的。

      

      由于小句（1）和（2）存在作格关系，适合用作格系统进行分析（如表2所示）。在作格系统中，每个过程至少要有一个主要参与者，过程通过这一参与者得以实现。Halliday（2014）把这个必不可少的参与者叫做中介。过程和中介成为小句的中心，决定了小句其他成分的选择范围。除中介之外，还可能存在一个作为外部因素的参加者，即施事者。如果过程是自发的，就没有施事者；如果是由外部实体促发的，就存在施事者。小句（1）的过程不是由施事者引发的，参与者只有中介成分the tourist，小句的组成部分为“中介+物质过程”。小句（2）的过程是由施事者the lion引发，小句的结构是“施事者+物质过程+中介”。在作格系统中，小句（1）为非作格句，小句（2）为作格句。

      

      类似的作格句对还有很多，如the boat sailed/Mary sailed the boat,the cloth tore/the nail tore the cloth,Tom's eyes closed/Tom closed his eyes,the rice cooked/Pat cooked the rice,my resolve weakened/the news weakened my resolve。Halliday（2014：340）认为，这种模式在现代英语系统中获得了突出的地位，这一变化只是过去五百多年以来英语发展的一个方面，这些发展也导致了深远而复杂的语义变迁过程。这些变化在总体上，相对于经验功能而言，强调了英语语篇组织方面的语篇功能；在经验功能的内部，相对于“行为与延伸”而言，强调了过程的“原因与结果”方面。当代英语的及物系统非常不稳定，承受着极大的压力。这是因为英语需要不断顺应快速变化的环境，而且自乔叟（Chaucer）时代以来对英语的功能需求也在持续增长。Lemmens（1998）把动词逐渐进入到作格结构中的变化过程称为作格化（ergativization）。有的不及物动词，如starve，最初只表示自发的过程，经过发展也可以用来表示由外部实体促发的过程，成为作格动词。有的及物动词，如suffocate，最初只表示由外部实体促发的过程，经过发展也可以表示自发的过程，成为作格动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