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语音节与语素结构的类型学考察

      手语（Sign Language）是聋哑群体利用手形、掌向、位置和运动，并配合一些面部表情或肢体动作，按照一定的语法规则来表达意义、进行交流的视觉性自然语言。顾明远（1998：3398）将中国手语分为手指语和手势语。手指语是指利用手指动作对汉语拼音或英语单词进行视觉转化的语言。聋哑人在表达自己名字或其它专有名词时，会用手指在空间位置上拼画出字母或拼音的轮廓。手语是一门相对独立的语言，它并不完全依附于有声语言，也并非是对有声语言中拼音、字母或文字的直接转化或临摹。所以，手指语不是聋哑人交流的主要语言，它只是一种辅助工具。手势语才是聋哑人沟通的主要方式。语言学界对手语的研究主要侧重于手势语。“手势语俗称‘哑语’、‘手势’，是手语的一种，以手的动作和面部表情表达思想、进行交际的手段，使用时，多伴有上肢和身体的动作。”（顾明远1998：3398）在人类社会早期，手语是人们日常交流的主要方式。随着语言的出现，手语已逐渐成为聋哑群体使用的主要语言。2017年9月的联合国大会第72届会议甚至确定从2018年开始把每年的9月23日定为“国际手语日”。作为视觉—手势通道的自然语言，手语已逐步发展成一种完善的语言交际系统。

      在语言学的层面上，手语的地位等同于任何一种自然语言，任何视手语为有声语言附属或延伸的国家，都会在一定程度上限制其手语的发展以及系统的手语教育培训。遗憾的是，中国手语作为世界上使用人数最多的聋人手语，长期以来对手语缺乏正确的认识，很大程度上认为手语属于特殊教育的范畴，手语语言学的研究起步较晚。然而，在西方语言学研究中，手语是语言学研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20世纪60年代，Stokoe（1960：16）提出了手形学（Cherology）一说，首次将语言学应用到手语研究中，并证实了手语音系系统的存在。Stokoe（1960：46）认为手语和有声语言一样，具有二元性（duality）。手语中的手势并不是整体的、不可分析的。它可以分解为更小的、具有区别意义的“手形”（handshape）、“位置”（location）和“运动”（motion或者movement），这与有声语言中的音位无异。后来，Battison（1978）又增加了“掌向”（orientation）作为第四个音系参数。自80年代起，西方越来越多的学者对手语产生了浓厚兴趣，并试图从不同的语言层面（如形态学、句法学、社会语言学、语用学及二语习得等）分析手语。经过数十年的研究和发展，手语作为一种完善而健全的自然语言已得到广大语言学家的认可，手语语言学也成为语言学研究领域中的一个重要分支。

      2.手语的音系参数

      手语是以手势为主要表达方式的视觉性语言。手势是构成手语的基本单位，但它并不是不可切分的整体单位。手势具有二元性，它进一步可分为四个参数：手形、掌向、位置和运动。手形、掌向、位置和运动是构成手语“音位”的四要素，相当于有声语言中的元音和辅音。改变其中任何一个要素，都会引起整个手势意义的变化，形成最小对立体（minimal pairs）。在中国手语中，许多反义词都是通过改变一个参数来形成对比的。例如，“正”和“歪”、“新”和“旧”这两对反义词，中国手语①中的表达如图1所示。

      

      如图1所示，在中国手语中，表示“正”时（如图1a），双手对称分布，五指闭拢并伸直，掌心相对，指尖朝上，向前倾斜。表示“歪”时（如图1b），双手同样对称分布，双手五指并拢，指尖向上，掌心相对，向一侧倾斜。在这对反义词中，手形、掌向和位置都一样，唯独运动的方向不一致，导致出现了完全不同的意义。表示“新”时（如图1c），自然伸出辅手，掌心朝下，主手伸出拇指，从辅手手背上向指尖方向划过。表示“旧”时（如图1d），同样伸出辅手，掌心朝下，主手伸出小指，从辅手手背上向指尖划过。手形的不同（拇指、小指）导致手势出现截然不同的意义。二元性是人类语言最重要的特征之一，手语的二元性使有限的手势活动组合出无限的意义表达，实现手语的多产性（productivity）。接下来我们将对这几大参数分别作以说明。

      2.1 手形

      手形，指手的指式及掌形。Mandel（1981：82）提出手形也并非是整体的、不可再分的单位。他认为在手形变化中，手形还可以再细分为被选手指（selected fingers）和非被选手指（unselected fingers）。被选手指通常指为完成表意目的而进行赋值的手指。Corina（1993：74）认为非赋值手指（unspecifed fingers）满足羡余条件，它们的闭合与赋值手指（specified fingers）完全相反，赋值手指与非赋值手指通过视觉对立形成意义表征。底层表征（Underlying Representation，UR）中赋值的手指是可以呈现出多种状态，可以呈现打开、闭合、弯曲或钩形的组态。而且，正是这些手指在单音节标志中通过手形变化来表现曲拱。UR中非赋值手指仅限于打开或关闭状态，并在手形曲拱中保持不变（Sandler 19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