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2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072(2019)11-0013-14 窥听主要指偷窥与窃听，但为行文方便，本文将无意间看到或听到的情况也一并纳入窥听研究的范畴。窥听情节在明清世情小说叙事中占据了相当的分量，笔者较早地注意到了《金瓶梅词话》中的窥听叙事并有专文对其进行分析，①近年来也有一些论文对《金瓶梅》《红楼梦》的相关内容做了进一步的探讨，②但未能从总体上对二者之间的异同做细致的考察。有鉴于此，本文着重比较两部名著中窥听叙事的基本情况及其艺术意蕴，以进一步洞悉明清世情小说的发展历程。 据本文统计，③《金瓶梅》中窥听情节68处；《红楼梦》窥听情节亦有54处之多；《金瓶梅》全书共100回，其中52回都有窥听情节，《红楼梦》全书120回，其中54回有窥听情节的叙事，占全书章节近一半。从叙事密度来看，《金瓶梅》除前7回没有窃听行为的直接描写，从第8回起至100回结尾，窃听情节贯穿始终，叙事密度相对均衡；《红楼梦》从第7回至119回都有窃听情节存在，主要出现在20回到90回之间，叙事密度较《金瓶梅》更集中。《金瓶梅》中实施窥听行为的主要人物是潘金莲(全书出现13次)，《红楼梦》中实施窥听行为的主要人物是贾宝玉(文中出现12次)，次数相近。《金瓶梅》中被窥听最多的人物是西门庆，高达27次，占据整体窥听情节的近一半；《红楼梦》中贾宝玉也是被窥听的主角，但被窥听的次数比西门庆少了许多(仅12次)。《金瓶梅》所窥听的内容主要是以窥视他人偷情、听说他人是非为主；《红楼梦》窥听内容则更为复杂，地点跨度也较大，至于二书中的窥听动机、窥听方式等，又各有不同。本文将从《金瓶梅》与《红楼梦》中窥听叙事的时空设置、人物与情节建构、审美意蕴等方面展开具体比较。 一、窥听叙事与时空设置 《金瓶梅》与《红楼梦》作为中国古代典型的庭院叙事小说，主人公都居住在庭院内，这就限定了窥听的空间范围。“凡看一书，必看其立架处。如《金瓶梅》内房屋花园以及使用人等，皆其立架处也。何则？既要写他六房妻小，不得不派他六房居住。然全分开，既难使诸人连合；全合拢，又难使各人的事实入来，……故云写其房屋是其间架处。犹欲耍狮子先立一场，而唱戏先设一台。”④空间设置的远近，房屋间架的高低，时间的安排，都决定了小说故事情节的发展。关于《金瓶梅》与《红楼梦》窥听行为的具体时空设置见下表： 《金瓶梅》与《红楼梦》窥听时空表
| | 窥听时间 | 重要时间节点 | 窥听地点 | 庭院场景间隔 | |
| 金瓶梅 | 白天36(次) 夜晚28次(次) 未知4(次) | 武大郎超度日 西门庆生日 王六儿生日 孟玉楼生日 春梅生日 官哥满月 李瓶儿头七 李瓶儿断七 中秋节 重阳节 元宵节 清明节 大暑 | 西门宅内48 狮子街房6 守备府2 丽春院2 王婆家2 永福寺2 武大家1 韩二家1 贲四家1 内相花园1 王招宣府1 严守备府1 | 隔窗窥听18 隔帘窥听9 隔门窥听11 隔壁窥听7 隔屏窥听3 花园内窥听5 未知15 | |
| 红楼梦 | 白天37(次) 夜晚13(次) 未知4(次) | 芒种节 饯花会(芒种节后一天) 中秋节 清明节 凤姐生日 薛蟠生日 | 大观园33 荣府(除大观园)11 宁府3 尤二姐房2 馒头庵1 学堂1 冯紫英府1 薛府1 晴雯家1次 | 隔窗窥听17 花园内窥听13 隔门窥听4 隔帘窥听1 院外窥听6 未知13 |
(一)窥听时间节点 1.窥听时间 就两部书的窥听时间比较而言，白天的窥听次数基本相同，但夜晚的窥听次数《金瓶梅》则较《红楼梦》高了一倍，原因有三：首先，就窥听的隐秘特性而言，夜晚对于被窥听者来说，是私密活动最佳时机。就窥听者来说，夜色是最好的掩护，从而使窥听行为更加方便。其次，西门庆经常通宵达旦地饮酒作乐，天明才回家是常事。潘金莲等人为获得宠爱，作息也与之同步，作息时间越来越晚。重阳节时李瓶儿在一更天之后还不停地在帘外偷觑西门庆，潘金莲多次在房中苦等西门庆至半夜三更，频繁的夜生活使得窥听行为容易发生。再次，西门宅中也没有严格的管理制度。男性奴仆在西门宅园可以自由出入，琴童晚上可以宿在潘金莲居所的花园旁边也全无避忌；书童与李瓶儿可以在房内放心地吃酒，全家上下也不以为意。这种松散的管理为园内上下尊卑颠倒、主仆淫乱的情况埋下了祸因，窥听行为就在这种背景下愈演愈烈。由此而言，《金瓶梅》将人物窥听时间着重设置在夜晚便是顺理成章之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