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工业是我国传统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1949年以后，手工业仍“在国民经济中占很大比重，是在一个很长的时期内不可缺少的一种经济形式”。①但对手工业整个行业的基本情况，从来就没有过全国范围的、全面的调查统计。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初期，出于经济建设、对私改造等各项任务的需要，政府进行了一系列摸底性的全国经济普查或调查，1954年开始的历时两年的手工业普(调)查②就是其中之一。这是手工业全面社会主义改造的基础工作和前奏。 近年学界对手工业的研究中，发掘利用了很多新的史料，如档案、调查报告等，多数是地方性的。③而最早的全国范围的手工业资料，仍然只有1954年的全国性大规模调查成果，相关研究常有提及，调查数据也常被利用。但也只是限于数据利用，对这些数据本身则缺少判断和分析，因而有必要对这次普(调)查情况进行考察和初步探讨。本文旨在提出问题，期待更深入的研讨。 一、第一次手工业普查的目的和过程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及成立初期，曾经有过一些调查，有的是专门的手工业调查，有的是在农村社会经济调查或现代工业调查中包含了手工业的内容。但囿于当时的社会环境和技术条件，这些调查仅限于部分行业或部分地区，因而都是局部性的。④ 国民经济恢复时期一些手工业调查的另一个问题是，由于缺少一个全国统一的调查领导机构，⑤各地根据需要自行其是，因而调查范围、口径、划分标准等大相径庭，很不一致。在国家统计局召开的会议上，各地对此提出了很多具体问题。如：土改后许多手工业者分得了土地，与农业结合了，这种手工业怎么算；合伙经营的手工业生产算工场手工业，还是个体手工业；农业和手工业结合，主业和副业如何划分，如河北把最大的织布业算入副业，不算入手工业；各地行业划分不同，需要统一行业分类，等等。这种状况的结果是同一个指标，各地统计结果不同，各有各的数字，各说各的话。⑥在国家统计局层面上，由于这些调查(不仅是手工业)是由各地各部门按照自己的需要分散进行的，调查范围和时间、要求，以及指标设计、部门分类和计算方法等等都不同，故调查结果虽然在局部范围里曾发挥过作用，但不能进行全国综合，不能互相比较，因而不能作为制定全国性的社会主义改造政策和计划安排的依据。⑦ 1953年起，“一五”计划开始实施，三大改造逐步推进，都要求加强政府管理的计划性，首先要摸清国情。在手工业调查之前，已经进行的全国性经济调查主要有全国工农业生产总值和劳动就业调查(1952)、全国仓库普查(1952)、私营商业及饮食业普查(1953)、第一次全国人口普查(1953)、全国城市公用事业调查(1953)、私营10人以上工业企业调查(1954)等，而对当时在国民经济中占有重要地位的手工业还是情况不明。时任国家计委主席高岗说：“我们今天提出许多问题，这些问题必须解决，不解决我们的工作就不能前进”，这些问题就包括“对私[营]工[业]大的比较了解，小的不了[解]，对小手工业答不出来，没有人管”。⑧对手工业进行全国性调查势在必行。 这次全国手工业调查的最终目的，是要为编制手工业社会主义改造计划提供统一的、较真实的统计依据，以便对手工业进行行业摸排，制定政策，逐步进行改造；把手工业生产统一纳入国家计划，统筹安排机器工业与手工业之间的关系。⑨这次手工业调查，是在中央政府领导下，由国家统计局和中华全国供销合作总社(1954年11月，中央手工业管理局成立后，即由手工业管理局代替了供销合作总社)具体组织实施的。1954年7月5日至12日，国家统计局、中华全国供销合作总社联合召开全国手工业调查工作会议。会议讨论了手工业调查的目的、调查方案、手工业的划分界线和产值计算方法等问题，研究并确定了1954年全国手工业调查方案。⑩同年8月，国家统计局、中华全国供销合作总社联合颁发《1954年个体手工业及私营10人以下工业企业调查综合方案》，并制发了综合表式。为了做好广大农村地区的调查，9月17日，国家统计局转发了《中央农村工作部请各级农村工作部参加手工业调查工作的通知》，要求各级农村工作部要重视这一调查工作，各省市统计局与合作社要在当地党委和财委的领导下立即开展调查，保证按时完成汇总任务。(11)此举意味着手工业调查在城乡全面铺开。此后，从中央到地方，对手工业调查进行了密集部署。 按照《综合方案》，这次调查分为两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是手工业调查，其中又分为两个方面，一是个体手工业普查，二是手工业重点行业调查和典型户(企业)调查；第二个部分是对私营10人以下工业企业的调查。几个调查统一布置，分阶段有重点同时进行。1954年下半年首先进行个体手工业普查，及对金属制品和棉纺织(包括针织)行业进行调查。(12)1954年7月的会议以后，各地先后组织调查工作组，开展调查。至1955年1月，大部分地区结束了普查，进入全面综合阶段。国家统计局与中央手工业管理局于1955年1月初发出做好手工业调查总结的联合通知，要求各地进行全面总结，并拟定了文字分析提纲和调查工作总结提纲。(13)4月，国家统计局、中央手工业管理局联合颁发《关于对个体手工业重点行业进行调查的通知》及《1955年个体手工业重点行业调查方案》，要求在1954年普查(调查)的基础上，对全国手工业进行一次系统的、完整的排队工作，在本年内摸清棉织、针织、制糖、造浆造纸、铁业、木器、陶瓷、皮革、特种手工艺品等9个重点行业的基本情况。(14)5月16日，中共中央在批准《关于第四次全国手工业生产合作会议的报告》的指示中，在肯定手工业重要作用的同时，指出，我国手工业经济，行业复杂、分散、面广，变化多，有关部门曾做过不少调查研究，但至今情况还是不全不透。为此，各地在对手工业的某些行业进行社会主义改造和生产安排中，同时必须继续对当地各种手工业进行全面的深入的调查研究，务期在今明两年内，把手工业重要行业的基本情况彻底摸清楚，以便于对手工业进行安排和改造。(15)这意味着中央要求加快调查速度，故调查部署将1955年内9个重点行业的调查改为进入全部手工业行业的调查阶段。6月2日，中央召开了两项调查(16)经验交流会议，讨论和总结1954年的调查工作，对1955年的调查做了必要的解释和说明。(17)11月1日，中央手工业管理局要求各省市手工业管理局、手工业生产合作社联合社，对手工业重点行业调查要抓紧领导，按期完成工作任务。(18)调查工作伴随着社会主义改造的快速进展，手工业社会主义改造到1956年上半年基本完成。1956年8月下旬，中央手工业管理局、全国手工业合作总社筹委会党组召开全国手工业改造工作汇报会议，同年11月18日，中共中央批转了这次会议的报告，这也标志着第一次手工业调查工作的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