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I:10.15983/j.cnki.sxss.2019.0943 中图分类号:K242,J7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4283(2019)05-0167-10 唐以后,随着中央中枢东移,陕西政治、文化、经济中心的重要地位已不复存在,东南文化蓬勃兴起,乐舞艺术亦随势而变。五代时期,“玄宗以其非正声,置教坊于禁中以处之”[1]62的散乐以其勃勃生机与世风相随,焕发出斑斓色彩,在陕西彬县出土的五代冯晖墓和陕西宝鸡出土的五代李茂贞夫妻墓中乐舞图像可以看到此类乐舞的遗痕。至宋、金、元时,陕西频遭兵燹之厄,400年间有近半时间处于战争之中。在这有限的和平年代中,音乐舞蹈的发展在相当程度上带有战时社会、战时政治、战时文化的色彩。 与宫廷礼乐文化的羸弱不振相反,宋元的世俗文化发展欣欣向荣。历周、秦、汉、唐以来中国政治文化中心的千年古都长安,在经历了混乱的时期后燕乐仍以“随风潜入夜”之势,化身为百姓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出现在广阔的山村乡镇,成为神庙祭拜、春祈秋报的民间活动的主要内容,以寄托闾间庶民的精神理想。宋人沈括《梦溪笔谈》“乐律”云:“唐羯鼓曲,今惟邠州父老能之,有《大合蝉》、《滴滴泉》之曲,予在鄜延时尚闻其声。”[2]36羯鼓是唐代宫廷燕乐的主要乐器,唐玄宗以善击羯鼓而闻名;羯鼓也一时被誉为八音之领袖,唐羯鼓曲更为一时之盛。宋代邠州父老尚能演奏羯鼓,可知羯鼓从唐至宋的流传广博。此外,每逢春神祈福、秋神报赛之期便是乐舞汇集之时,“四方辐辏,熙熙攘攘者,盖踵相接也”[3]386。燕乐在唐代雅、胡、俗相互融合下以更为鲜活,演变为新的艺术形式并为广大百姓所喜闻乐见,这样的现象在陕西表现得尤为突出。 一、五代、宋、金、元时期保存的乐舞图像 唐代燕乐在京畿长安经历了盛唐时期的辉煌发展后,随着安史之乱的爆发逐渐被各地藩镇、达官显贵所赏慕。此时的燕乐既有唐代燕乐的一些特点,也有宋代队舞雏形。宋廷中虽存燕乐,设有大乐署、鼓吹署、教坊、云韶部等乐舞机构,但与唐代燕乐有一些区别,至金、元时已发展为散曲、小令、北曲等不同艺术形式。陕西地区近年来发现的五代、宋、金、元时期的乐舞图像,可为进一步探讨燕乐在陕西地区的流传情况提供一些实证资料。 1.五代李茂贞夫妻墓乐舞形象 1999年在陕西宝鸡县陵塬村发掘了五代李茂贞夫妻墓[4],此墓为“同茔不同穴”的并穴合葬陵园,其墓地选择和墓葬形制具有明显的唐陵风格。藏有乐舞砖雕的李茂贞夫人墓建于后晋天福八年(943)至开运二年(945)间,极为复杂且规模巨大的墓室结构不仅超越了李茂贞夫人所处的等级地位,甚至超越了李茂贞本人。 李茂贞在唐景福二年(893)和后唐同光元年(923)两次被封秦王,唐五代时期一直割据于关中西部,是当时最为强大的藩镇割据势力,位显权重,影响极大。这一时期发生在长安附近的一系列重大历史事件,无一不与其有着内在的联系。李茂贞及其夫人墓承袭唐制的封土为陵,墓表使用的神道、文武官造像、动物造像、华表等有明显的“僭越”特征;夫人墓内设置的砖砌端门、龛、庭院、前堂、后室等多墓室结构以及位于端门、壁龛、庭院和后甬道的砖雕与壁画的混合使用,是同时期墓葬中最具特点的一座。尤其是位于后甬道的砖雕彩绘乐舞图以其娴熟流畅的雕刻手法和碧彩绚烂的浓烈色彩,将舞者乐人的醉乐神情栩栩如生地刻画出来,生动传神地再现了五代时期藩镇占据一方、尽情享乐的热闹场面。 乐舞图共雕绘18位乐舞伎图像,每壁有9人,上下两块组合为一个完整乐舞人物形象。乐舞伎人大多身穿圆领长袍,头戴幞头,手拿不同乐器正在表演,似为醉心奏乐之一瞬。东壁自南向北第一人为舞伎,惜上块残缺,惟留下块。舞伎后面有乐伎执拿不同乐器,依次为拍板、正鼓、和鼓、鸡娄鼓、两杖鼓、(残缺)、横笛、竹竿子(图1);西壁自南向北第一人为舞伎,舞伎头戴幞头,身着长袍,左手甩袖,右手抬起,一脚着地,一脚腾空,合节而舞。舞伎后面有乐伎执拿不同乐器,依次为拍板、曲项琵琶、羯鼓、方响、笙、(残损)、筚篥、竹竿子(图2)。
图1 李茂贞墓东壁乐伎 (图1采自宝鸡市考古研究所《五代李茂贞夫妻墓》,科学出版社2008年版,图33)
图2 李茂贞墓西壁乐伎 (图2采自宝鸡市考古研究所编著《五代李茂贞夫妻墓》,科学出版社2008年版,图33、图34)。 2.五代后周冯晖墓乐舞彩绘砖雕 1992年在陕西彬县底店乡前家嘴村冯家沟发现了五代后周冯晖墓。[5]冯晖生于唐昭宗乾宁元年(894),卒于广顺二年(952),历任朔方军节度使、中书令,后汉高祖刘知远加其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职掌与宰相相当。后周又赐其官爵名号,卒后封赠卫王。不仅如此,冯晖更是“以血缘关系为主体的独立藩镇”[6],这与五代时期大多数藩镇的情况一致,位尊权重。此外,在彬县民间也有传冯晖墓是“冯宰相”之墓,由此可见民间传言当有所据。在其墓中发现的文物资料中存有丰富的乐舞图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