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健身舞与中国公民女性主义/性别审美

作 者:

作者简介:
万莲姣(1964- ),女,湖北监利人,文学博士,湘潭大学期刊社编审,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文学理论及女性文学与文化研究。湖南 湘潭 411105;王海燕(1971- ),女,湖南凤凰人,长沙学院公共外语教学部副教授,主要从事英语教育、应用语言学和文化研究。湖南 长沙 410022

原文出处:
湘潭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内容提要:

从国情现实、个体需求、健身潮流、美学指向四个方面而论,中国广场健身舞不应被污名化为“大妈广场舞”,宜从学理层面探究和认知其公共美学(包含社会性别审美)价值,揭示其在型塑现代集群自组织社会、全面彰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过程中所吸附的人道正义元素。中国广场健身舞已成为基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个体身心需求的、自组织集体的公民女性主义/性别审美景观之一,客观反映了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妇女能顶半边天”“不爱红装爱武装”历史时代氛围熏陶下成长的一批中老年女性的集体初心、时代乡愁、艺术美育补课,以及文化代偿。


期刊代号:B7
分类名称:美学
复印期号:2019 年 05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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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I0-02;G24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6431(2019)03-0123-11

       将广场舞文化现象与人类审美行为综合起来一探究竟,显然这是基于眼下中国广场舞热集体行动和社会现象已经或正在发生的事实,其问题的重要性不言自明。对于这样一个重要的很大很泛的论题,本文希望从很小很细的角度入手,用横截剖面现象学方法细察一下广场健身舞(俗称广场舞)和中国公民女性主义/性别审美二者之间的学术纹理①[1]。思考中国大陆广场舞集体行动和这一社会文化现象,不仅仅止于去解释现象,而是从蛛丝马迹甚至是一团乱麻里嗅出其带有一定普遍性的和跨学科的现代文明气息。恰如《社会学研究》2006年第1期赵鼎新的《集体行动、搭便车理论与形式社会学方法》一文有言:“这一问题必须是普遍的和跨学科的,而不是仅仅适用于解释集体行动或其他具体的社会现象。奥尔森的理论之所以这么重要,就是因为公共物品是整个人类文明得以存在的基础,而阿克塞罗德理论的重要性在很大程度上源于合作现象在人类社会中的重要性。”②

       在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实践向纵深发展的新时代以来,越来越多的公民已经开始注重群己权界,由此引发了与广场舞相关的一系列公共事件,偶尔广场舞还成为全域融媒体的热点话题,关于这些内容,百度随捜,本文转述从略。关于广场舞,学界从社会公共话题单边切入者多,如《广场舞对老年人的健身价值及社会意义的研究》[2]《群众文化建设中广场舞的作用分析》[3]等等。但关于广场舞与审美特别是其与中国公民女性主义/性别审美相关的文章,目前尚未看到。现有的广场健身舞研究文章一般多从社会学或舞蹈艺术或公共管理或体育专门健身等方面立意探讨。如行知部落xzbu.com.多达两页的内容,仅从标题可知其学术化和专业化程度:《浅谈广场舞的社会意义》(郑勇),《节奏体语在广场健身舞文化中的应用前景》(封玲,戴晓强),《城市广场舞的价值意义与规划发展》(阿依林芳)等等。2019年2月17日上午9时笔者搜知网“广场舞”关键词,信息多达两千余条。而搜“广场舞研究”关键词,仅有12条信息,且少有从审美文化政治角度立意的。

       是的,大中国如此之大,从漠北极寒冰天雪地到天涯热带风情万种;国民人数如此之众,多达十几亿;民族数量如此之多分布如此之广,五十六个民族,如五十六朵花。而中国广场健身舞参与者中老年女性占了绝大多数,女性性别成为举国上下城乡广场(或类广场)上跳舞大军里理所当然的主力军。当然也有个别例外:如谷李的《一支青年广场舞队的生与灭:来自广场边缘的观察和思考》一文涉及青年广场舞者的观察和思考,此文载于《文艺理论与批评》2018年第6期,提醒笔者作为广场健身舞参与者和文学学科中人,尤有必要和义务思考一下广场舞这一貌似“下里巴人”的民众文化艺术现象。更不必说,小学课间广场舞操的成员是儿童,有视频显示:有学校用广场舞做学生活态传承非物质文化遗产民族特色舞;另外,有小学校长因个人爱好广场舞就把鬼步舞用于学生课间体操,竟然大受学生欢迎。当然总体来说,就笔者万编所见,日常广场健身舞者也几乎全是女性。万编曾打趣说,这是新时代中国自发招揽了新“娘子军”。如果说20世纪上半叶战争动荡时期的红色“娘子军”们的诉求是翻身闹革命,那21世纪初的当下和平建设年代的新“娘子军”们热衷于广场健身舞,就是女性为追求幸福美好生活而在全融媒体时代搭建了一个多彩多姿的文化审美社交平台,同时体现了中国本土化女性的社会性别优势,显岀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女性法定性别平等国情相一致的人道正义和尊严。相较20世纪中国女性走出家庭争个性解放、阶级革命、民族独立等等诉求,21世纪中国女性的权利诉求层次随着地球村整体文明水平线的慢慢拉高和中国改革开放节奏的逐步稳健而大大提升了。

       21世纪中国女性存在的基本权利诉求已大异于从前,女性自发组织、自主参与的广场健身舞,既是为自己,也同步为社会、为家国、为地球村的美好而初心可鉴!即广场舞者众,是主观为自己,客观为家庭和亲人,为国家和社会,更往大里说,为人类永久幸福和美好。

       由此,从公民女性主义/性别审美角度考察中国大陆广场健身舞这一不同于从前秧歌和广播操时代的大众社会文化现象,并非空穴来风,加之其社会性别已然自备自带复杂的时代症候和文化肌理,值得我们这些广场健身舞实践者专此具体论述一番。

       一、与其任由俗称广场舞被污名化,不如从公民女性主义/性别审美维度突岀强调其正名应该是:广场健身舞!

       关于中国广场健身舞的起源,大体有两说。

       一说1940年代陕北“新秧歌运动”作为战时民众参战的动员工具而出现,秧歌可能是中国特色广场舞大规模全民兴盛的起源,有国家政治动员个人响应的上下联动功能。最典型的例子如:1959年春节,北京南苑人民公社的老太太们跳起了秧歌舞;1971年5月1日,天安门广场,红卫兵们跳忠字舞欢庆五一国际劳动节。另一说,广场健身舞最早兴起在1990年代左右。中老年人自发集结在广场上跳舞,一般简称为广场舞(也叫排舞),属于一种健身舞蹈。这种时尚排舞曾风靡世界各地,1990年代随中国大陆商品经济社会的全面铺开而悄然流入。这种类似于体育的舞蹈不限年龄,动作简单,舞步重复,容易被普罗大众掌握,有12步、16步、18步、20步、22步、30步、40步……最多的达200-300步。它不受场地的限制,可在广场、公园、街角、操场、村头空地等不拘一格的地方跳起来。这种大众舞蹈无需舞伴,所以又叫单人舞,但一般是多人一起跳,单人受集群鼓舞,增强了坚持下来集体跳广场健身舞的意志力,所以又叫单人集体舞,同交谊舞、芭蕾舞等需要舞伴身体接触互动,有所不同,众人排成行列跳,简称排舞或排排舞(line dance)。其舞步灵活多变,可自编自创,自由设计,自由添加,随境删减,又被称之为自由舞。街舞、民族舞、现代舞等各种类型舞蹈的动作,以及各种道具如扇子、绸布、伞、柔力球、鼓等等,都可改造编辑融进广场健身舞之中。

       由此,结合其历史渊源来路以及本土西洋混融结构的舞蹈特点,本文姑且将俗称“广场舞”全称正名为“广场健身舞”,突岀其介于专业舞蹈和广播体操之间,音体美融、随心所致、益于个体舞者身心的特点。

       本文既已就广场健身舞(也可以简称“广场舞”)名称有所格外强调和正式命名,不随大流而确切认知了学理层面的广场舞本相,即明确地在常议常见的“广场舞”名之上多加了或突岀了“健身”二字,一来防止其被人为污名化,二来标记个体自由选择集体性体育娱乐活动的中老年女性,客观上属于社会弱势边缘群体,她们热衷于跳广场舞,事实上另含一层人道正义性质,我们的学术考察,尤其应该首先肯定她们在生活小康化之后主动把控身心的一种社会文化性别美学诉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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