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现代汉语中使用频率较高的一个疑问代词,常用来问方式和原因(吕叔湘主编,1999)。问方式与问原因在句法结构形式上有所不同:问方式,一般是用“怎么”直接修饰动词或动宾短语,比如“你怎么去”“纸飞机怎么叠”“你怎么炒年糕”“我们怎么做糖醋排骨”等,可码化为:怎么V(P)①。问原因,一般用“怎么”修饰动补短语、状动结构等,可码化为:怎么DV(p)C②。比如“你怎么来了”“他怎么把小偷放了”“杯子怎么打碎了”“他怎么没去”“他怎么用小碗吃”“你怎么坐汽车去”“她怎么在办公室做饭”等。 “怎么”问方式和原因的用法颇受学界关注。比如Tsai(1999)、蔡维天(2000)、Tsai(2008)、肖治野(2009)、Tsai&Chang(2010)、邓思颖(2011)等对“怎么”的这两种用法(或其一)有比较深入的思考和研究,取得了不少重要成果。不过,实际语言生活中,用“怎么”来提问并不限于这两种。有些情况下,“怎么”既不是问方式,也不是问原因。比如下面两例: (1)“你说咱真要在这儿设一卡子,来一个害一个,别人会
?”“别人会以为国军的伞兵空投在这儿了。”(王朔《玩儿的就是心跳》) (2)(卖蚯蚓的)走一截,扬声吆唤:“蚯蚓——蚯蚓来——”“蚯蚓——蚯蚓来——”有的钓鱼的就从水边走上堤岸,向他买:“
?” (卖蚯蚓的回道):“一毛钱三十条。”(汪曾祺《小说三篇》) 例(1)的“怎么想”问的是“想”的内容③,这从“别人以为国军的伞兵空投在这儿了”的答语即可看出。例(2)的“怎么卖”是问价钱,答语“一毛钱三十条”是明证。我们日常逛商店或到菜市场买菜,用得(听得)最多的就是“怎么卖”。 跟询问方式和原因不同,问内容和问价钱只限于少数几个特定动词。也就是说,从全局来看,这类用法不是主流。另一方面,上面例子涉及的动词“想”“卖”也有问方式、原因的用法,只是不很常见。比如下面的对话④: (3)甲:他打人这件事你怎么想? 乙:我得站在他的立场上想。 (4)甲:这些葡萄你怎么卖? 乙:我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地卖。 (5)甲:她怎么突然想吃杨梅? 乙:怀孕了呗。 (6)甲:他怎么把孩子卖了? 乙:太穷了呗。 例(3)和例(4)中的“怎么”问的是方式,例(5)和例(6)问的是原因。 因此,为区别起见,我们将例(1)、例(2)这类不是问方式和原因的解读统称为“别解”⑤。“怎么V(p)”之“别解”是现代汉语中客观存在的一个事实。除储泽祥(2016)论及“怎么卖”问价格的用法外,迄今还没有关于此类问题的系统考察和分析。 需要说明的是,“怎么V(p)”还有“问内容”和“问价格”之外的其他用法。比如“这个字怎么念”“这句话怎么翻译”,前者问的是读音,后者问的是目标语的表达形式(属于语码转换问题)⑥。除此,“怎么搞的”还可表达埋怨之情。总之,“怎么”的用法丰富而复杂。本文不打算将方式和原因之外的“别解”用法全部囊括进来,只讨论以下两种“别解”:(一)问内容,(二)问价格。 二、别解之一——问内容 用“怎么V(p)”式问内容的动词有“想”“看”“说”“讲”“写”“看待”“考虑”“打算”“认为”“报告”“汇报”“回答”“回复”等。本节重点考察“怎么想”和“怎么看”。 首先来看“想”。“想”作为一个常用动词,语义繁复,有多个义项。《现汉》归纳了6个义项。第6个义项“记住”与本论题无涉,不予考虑。其他义项分两类来考察。 第4个义项“怀念”和第5个义项“回忆”作为一类。“想”作这两个义项解时,其对象都是先于“想”的一个客观存在,而不是“想”带来的结果,即它们是“想”的对象宾语,而非结果宾语。比如“我想你”“他还在想那件事”等。这种用法的“想”有两个核心论元,一个是施事,一个是受事。除此,“想”也还有一些非核心论元,比如表示时间、地点、原因和方式等的论元。就表示“怀念”“回忆”义的“想”的事件来说,除了有核心论元(施事和受事)之外,还会涉及时间、地点、原因和方式等论元,即有时候“什么时候想”“在什么地方想”“为什么想”和“怎么想”等也是需要表征的信息。语言中各种不同的句法结构其实就是动词及其论元以一定方式进行编码的结果⑦。不同语言的编码方式不尽相同。现代汉语中,论元的编码主要靠语序,即使辅之以介词等标记词语,各成分的句法位置仍相对固定。此外,表征一个事件(广义事件),什么论元出现,什么论元不出现,以及怎样出现,既与表达主旨有关,也受句法、语义或语用等因素的制约。 当“想”作“怀念”“回忆”解时,不同论元的显赫程度各不相同,受事和施事这样的核心论元最为显赫。时间和地点比较明显,很多情况下是共识;原因常常是隐性的,不太为人所知。因此,时间论元、地点论元和原因论元的编码情况依具体情境而定。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