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吴语中表示方位的“来”起源于动词,逐步虚化为介词和语气助词,由介词“来”构成了4个“来”字结构,也能用作动词和介词,进而成为表示进行体和存续体的体助词,再虚化为语气助词。本文试用明清以来散见于各种小说、曲艺和传教士方言著作中的吴语语料证明“来”和“来”字结构的这些语法功能以及它们的演变过程,着重说明吴语的进行体、存续体与普通话有关用法的异同,并列举了当代普遍流行于吴语各地的这类词语。 关键词 吴语 来 来字结构 功能 演变 一 吴语中表示人或事物的位置的“来”与普通话中的“在”是同一语素。“在”的声母从“[dz]”变到“[z]”,进一步流音化变作“[l]”。“在”是中古海韵上声字,俗写作平声的“来”字。“来”常可变读为“拉”或促声的“勒”、“垃”等,这些音变都是“在”虚化轻读的结果。 “来”在吴语中的使用有一个逐步虚化的过程。其最初源于动词,表示位置,如:“(末白)大老爷在哪里?(花旦白)来楼浪。”(珍珠塔21回187页)。“来”又可表示达于某点的“到”,如:“爹爹也弗要来娘房里去,哥哥也弗许听个嫂同床。”(山歌4卷337页)进而虚化作介词“来”,表示时间、处所、范围的“在”,如:“俉且坐子说说看,住来啥场化?”(描金凤2回20页)表示所起的“从”或所止的“往”,如:“盘缠也不过三块洋钱,勒我搭拿仔去。”(海天鸿雪记13回271页)“齐家囡女嫁来齐家去,半夜里番身齐对齐。”(山歌4卷327页) “来”的介词用法往往很自然地与名词性词组后的方位词形成“来……里”、“来……浪”、“来……搭”之类的介词结构,“里”、“浪”实际上是由方位名词虚化而来的后置介词,与由方位动词虚化的前置介词“来”一起构成“来”字结构,这种“来”字结构用在动词前面作状语,用在动词后面作补语。如:“姐儿来个红帐里做风流。”(山歌2卷309页)“勿瞒朝奉说,刚刚淴个浴,忘记来浴堂里哉!”(描金凤3回26页)“倪大家瞎说瞎说,事体也忘记脱哉,俚倒一径摆勒心浪,特为写信来问勒。”(海天鸿雪记17回293页) “来……里”等经常使用以后,抽去了里面的名词性词语,在吴语中形成了4个固定的“来”字结构:(1)“来搭”;(2)“来里”;(3)“来浪”;(4)“来化”。
“来里”多用于近指,原是“在这儿”的意思,又作“来俚”、“来哩”。“里”源自方位名词“里”。 “来浪”原来表示“在上”的意思。“浪”即“上”,声母“[z]”流音化作“[l]”。
这4类“来”字结构和“来”一样也经常作表示方位的动词和介词用。“来搭”类作动词用,如:“勿得知二朝奉阿来朵屋里?”(描金凤3回25页)作介词用,如:“只见鼻子里向有条小金蛇垃朵鼻孔里钻进钻出,真真奇怪哩!”(文武香球6卷36回41页)“困来笃床浪勿起来哉,算啥个一出!”(海天鸿雪记6回225页)“叫天使捏之宝剑咾挡住拉笃路上。”(苏州土白圣经史记3卷44章1页)“来里”类作动词用,如:“奶奶,采苹来里。”(珍珠塔22回194页)作介词用,如:“倪住家来里夷场浪,索性让俚哚白相相。”(海上花列传32回266页)“来浪”类作动词用,如:“样式事体,有倪勒浪,决不会亏待耐的。”(官场现形记8回116页)作介词“从”用,如:“倪叫老二,刚刚来浪上海来,今朝七点钟到格搭格。”(九尾龟148回983页)作介词“在”用,如:“有仔点勿快活,闷来浪肚皮里,也无处去说啘。”(海上花列传52回439页)“来化”类作动词用,如:“勿多几个人,倪两家头也来海。”(海上花列传18回145页)“来化”类未虚化为介词“在”,故未见作介词例。 二 “来”字结构在介词结构的基础上进一步虚化,成为体助词。它们经常在句中用在动词前表示“进行体”,即表示动作在动态地进行中;用在动词后表示“存续体”,表示动作在静态地延续着。 4种“来”字结构在表示进行体和存续体时,在不少场合带有一些实义。“来搭”类带“在那儿”远指义,如:“对门隔壁个姐儿侪来搭结私情,
得教奴弗动心。”(山歌1卷276页)“浪子一日独自在门首立地。”(*浪子奇观2卷12回2页)。“来里”类带“在这儿”近指义,如:“昨夜头算算看,还少五六百两银子,来里打算。”(描金凤1回9页)“来浪”类带“在上”义,如:“咦,个是榻床哉,必定困来上。”(缀白裘4集2卷86页)“来化”类表示“在内”义。如:“(丑)客人,斟来哈哉。”(缀白裘1集4卷217页)“第双鞋子脚着垃壗勿自在。”(*上海方言习惯用语集86页)“有仔格洞,一径缩勒海仔勿出来哉。”(海天鸿雪记15回279页)它们后来都发生中性化,表示“在”或中性无远近的“在那儿”(不是与“在这儿”相对的“在那儿”)的意思。在近代小说曲艺中,“来化”类还都用作“在内”义,但在现今的上海话、苏州话里也已中性化作“在那儿”解了,如上海话:“我坐辣海。”“来里”类现正趋于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