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昌黎云峰寺残碑存遗 1958年春,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参观团一行,在潘梓年同志率领下去河北昌黎县参观。途经道者山云峰寺址,见一断碑,我伏身审视,竟是一通元代蒙汉文圣旨碑的残存。残碑仅存下半,正面为八思巴字蒙文,背面残存汉字数行。蒙文圣旨之上又被后人刻上汉字题诗,以致原刻蒙文更加断裂难辨。倚碑细辨,摹录纸上携归,存之箧笥,三十余年矣(见图一)。此残碑今已不可得见,因就当年录文,略作探考,并将八思巴字蒙文译出,公之同好。 道者山在昌黎县西北二十里。康熙《昌黎县志》卷一山川道者山条云:“上有古寺,宋元纲诗云:兹山介平营,时与太古存,碣石拱其侧,水岩何足论,东北医无闾,罗列为弟昆。”山上之古寺,今已不存。宋元纲为元宋纲之倒误。同治《昌黎县志》卷八艺术卷收入此诗,标题为“题道者山”,署名改订为“元宋纲”。席世臣编《元诗选癸集》据地志收录,署名宋纲。碣石山在道者山之左,故云“拱其侧”而与医无闾山比美。云峰寺在道者山麓,创建年代不明。民国《昌黎县志》卷三地理志下云峰寺条云:“城西二十里。凤凰山即道者山之麓。相传唐尉迟敬德重修,尚有残碑可考。”凤凰山在道者山之东,两山相联,民间或泛称凤凰山。所称唐人残碑又见同书卷五风土志,谓:“道者山云峰寺遗址有唐文皇重修寺院残碑,字尚可辨。住持祥迈与崇兴寺住持觉圆各有道行。” 云峰寺元圣旨碑,不见著录。民国《昌黎县志》卷十二金石志云峰寺碑条引马恂《海山览胜记》云:“憩云峰寺,观元碑”,或即此碑。康熙志卷七收有宋琬题云峰寺诗云:“借得樵人笠,来过道者山。簿书聊自假,屐齿未曾闲。树老蝉声合,碑残鸟篆斑。高寒碣石山,何日再重攀。”云峰寺无鸟篆碑,此所谓鸟篆之残碑,当即八思巴字蒙文圣旨碑,因不识其字,率意而谈。宋琬其人,志称“宪副,莱阳”,山东莱阳籍人,为宪副之职,似在明清之间。康熙志收录明季清初人诗凡四首。另一诗为华阴东荫商作。民国志卷三云:“此诗东荫商写草字,镌於唐碑之上。”此唐碑当即前引之残碑,上镌新诗,残毁更甚。由此可知,元代蒙文圣旨上复刻汉字诗句,并非偶然,而是一时的颓风。文人附庸风雅,为刊刻自己的题诗,不惜凿毁古碑,真堪一叹! 元代云峰寺状况,未见文献记载。据蒙汉残文可知,所刊即习见之保护寺庙除免差发赋税
现先将汉字残文录出,再将八思巴字蒙文摹录,并加音释,存以备考。 汉字刻石残文 (上缺) (缺)每根底宣谕的 (缺)住持□长老提点(缺) (缺)休夺者支应休要者税粮(缺) (缺)他每□使气力休强夺□者 (下缺) 盐使司监运李 书丹 〔云〕峰寺监院□明□立石 大德(下缺) 八思巴字蒙文残存 〔覆刻汉字,多有断缺〕 上缺
八思巴字蒙文音译
(二)兖州蒙古文墓碑译释 北京大学藏有山东兖州元代八思巴字碑拓一件,为柳风堂张氏旧藏。原签题“山东泗水”。我曾把它编入《北京大学文科研究所所藏元八思巴字碑拓序目》甲类,题为“济宁路兖州达鲁花赤碑。”前此,未见著录。 碑拓正中为八思巴字两行,识为拜都之墓记,系译写蒙古语,但拜都之官职衔名则依汉语官名音译。左下方有八思巴字小字一行,译写蒙古语年月地址(见图二)。现分别转写并译释於次。 碑文左行:
碑文右行:
此墓主拜都,事迹无考。清修《兖州府志》于元代宦迹,记述甚少,不见其人。元代兖州属济宁路,领县四:嵫阳、曲阜、泗水、宁阳。见《元史》“地理志”。拜都之官职“兖州达鲁花赤兼管本州诸军奥鲁劝农事”为元朝授官,故碑文对译汉语音读,但达鲁花赤与奥鲁仍据蒙古语原文译写。达鲁花赤一词屡见于八思巴字碑文,复数形式 da-ru-qas。奥鲁八思巴字译写,曾见于传世官印,在碑文中尚属首次出现。《元朝秘史》译此词为“老小营”,指蒙古诸军的家属辎重。《元史》“世祖纪”载至元九年十二月,“诏诸路府州县达鲁花赤管民长官兼管诸军奥鲁”,遂成定制。此官职前之“前”字,是前任之义,去世前已经卸任。前字与职名联用,此处仍是汉语音译,非蒙古语译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