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詞彙系統中有一部分成語是由比喻表達式約簡凝固而成的，這在源於佛教的成語中表現得尤為突出。這類成語的形成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即在比喻表達式產生之初，通過個别語詞替换形成了多樣的表現形式，如“投火”，以“赴”“撲”替换“投”而形成“赴火”“撲火”。在漢語四字格及駢偶文風的影響下，這些比喻表達式逐漸凝固為四字結構形式而為成語。“飛蛾投火”是在複雜多樣的“飛蛾”喻基礎上形成的。早期漢譯佛經中，“飛蛾”喻的使用頻率高，形式多樣，形成了多種多樣的變體，在使用過程中最終凝固為四字結構的成語，語義和結構方面不斷發生變化，衍生出了一些新用法。 1.“飛蛾投火”的比喻表達式及結構定型 1.1 “飛蛾投火”的比喻表達式 佛教善用比喻說明抽象事理，使深奥晦澀的道理淺顯易懂。比喻表達式一般在詞彙之前產生，某些詞彙是比喻表達式的約簡凝固。如果某個比喻被經常使用並為語言社團所接受，成為“約定俗成”的東西，就有了詞彙化的可能。“飛蛾投火”就是在比喻表達式的基礎上約簡凝固而成的。其比喻表達式與其他成語相比更加複雜多樣，早在東漢譯經中就已經出現了比喻用法。 後漢支婁迦讖譯《佛說遭日摩尼寶經》：“心常欲聞香，譬如畫瓶盛屎，有何他奇心喜味；譬如奴隨大夫，使心樂封；譬如飛蛾，自投燈火中。”（12，192a）① 漢譯佛經中，這樣的比喻表達式多種多樣： 後秦鳩摩羅什譯《坐禪三昧經》卷2：“以要言之，如蛾赴火，如魚吞鉤，如鹿逐聲，如渴飲醎水。”（15，277c） 東晉佛陀跋陀羅共法顯譯《摩訶僧祇律》卷8：“城中諸人不信佛者，皆呵責言：‘我等火逼，出城避難，是沙門等向城而走，如蛾赴②火，有何急事？’”（22，294c） 如蛾赴燈火 後秦鳩摩羅什譯《大智度論》卷17《序品》：“諸欲樂甚少，憂苦毒甚多，為之失身命，如蛾赴燈火！”（25，181b） 宋文才述《肇論新疏遊刃》卷1：“優婆塞兩手掩耳而答偈言：‘無羞弊惡人，設此不净言……乃至為之失身命，如蛾赴燈火？’”（54，288a） 如/猶蛾投火 東晉法顯譯《佛說大般泥洹經》卷5：“若復修行於如來性，作空無我相，當知是輩如蛾投火。”（12，883a） 姚秦竺佛念譯《出曜經》卷26：“舍故結縛，反被九結。如蛾投火，不顧後慮。”（04，748a） 符秦曇摩難提譯《阿育王息壤目因緣經》卷1：“今不時謀，後必有患。事不豫慮，敗在斯須。……大臣所惑，莫有覺知。猶蛾投火，不顧後缘。”（50，174b） 如蛾投火焰 姚秦竺佛念譯《菩薩從兜術天降神母胎說廣普經》卷4《隨喜品》：“欲界求生等，墮落入鏝湯，將導引令出，如蛾投火焰。”（12，1032c） 如蛾貪火光 姚秦竺佛念譯《中陰經》卷2《三世平等品》：“此想非想類，習顛倒來久，如蛾貪火光，不避滅身難。”（12，1067c） 猶蛾（之）樂火 吴康僧會譯《六度集經》卷7：“時世穢濁，背正向邪，華偽趣利，猶蛾之樂火。……以自破碎也，故為愁荒哀，慟且行。”（03，43a） 梁寶唱等集《經律異相》卷8：“泉祐昔為菩薩，名曰常悲。見世佛法僧，若世穢濁，背正向邪，華偽趣利，猶蛾樂火。”（53，4la） 如蛾入燈中 西晉竺法護譯《修行地道經》卷3：“無數衆罪人，為焰之所燒，煙熏火燔之，如蛾入燈中。”（15，202c） 如蛾自投火 後秦鳩摩羅什譯《禪法要解》卷1：“若人欲染空，終始不可著。汝欲來嬈我，如蛾自投火。”（15，287a） 如蛾貪明色 姚秦鳩摩羅什譯《成實論》卷11《明因品》：“故知生死中泉生所住亦由貪著，如蛾貪明色，故為燈所焚。”（32，326a） 如蛾投熾火 失譯人名今附秦録《辟支佛因緣論》卷2：“如蛾投熾火，貪國盲亦爾。深著於得失，作以及不作。”（32，478a） 猶如蜚蛾，自投燈火 西晉竺法護譯《賢劫經》卷1：“二日九十六種迷惑之逕，自造癡冥，猶如蜚蛾，自投燈火。……惟有諸佛、衆大菩薩，乃能濟之。”（14，6c） 猶如飛蛾，投大火聚 北涼曇無讖譯《大般涅槃經》卷39：“諸大士，汝等今者興建是意，猶如飛蛾，投大火聚。”（12，592b） 飛蛾入燈火 西晉法炬譯《佛說優填王經》卷1：“亦如魚食鉤，飛蛾入燈火。愚者見歡喜，不惟後受禍。”（12，72b） 如飛蛾入於燈火 西晉竺法護譯《佛說四自侵經》卷1：“夫人學道……又如飛蛾入於燈火，顓愚之人，從心所好，苟見邪淫，投身愛獄，貪於生死，不知為生死之所惱，自謂無憂。”（17，539a） 其他形式如： 吴竺律炎共支謙譯《摩登伽經》卷1：“譬如飛蛾，為愚癡故，投身猛焰，而自燒害。”（21，401a） 吴康僧會譯《六度集經》卷8：“吾覩諸佛明化，以色為火，人為飛蛾，蛾貪火色，身見燒煮。”（03，47b） 吴支謙譯《摩登伽經》卷1：“譬如飛蛾，為愚癡故，投身猛焰，而自燒害。凡夫顛倒，妄生染著，為渴愛所逼，如逐焰之蛾。”（21，401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