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电子传媒为首的大众传播媒介大规模侵入公众生活,成为公众生活的直接背景和现实,这是本世纪最令人瞩目的现象之一。并且大众传媒还在以更新的技术、更大的范围、更快的速度覆盖公众生活的方方面面。 一、悖论似的角色 20世纪大众传媒所扮演的角色,令人兴奋,也令人不安。一方面花样翻新的新媒介在源源不断的生成:从高度多频道化的有线电视到有着不可思议的传播能力的多媒体的出现,每一种新媒介的问世,都在改变人们感应世界的方式,都在拉近个人和世界的距离,都在增加个人参与、评说世界的渠道和机会,都在不动声色的改写着历史,使政治不再神秘,使文化不再神圣。另一方面,它的“过滤式”的反映世界的方式,使其貌似透明化、公开化的事实,其实只是一种精心设计、巧妙构思的事实,它或被夸大,或被矫饰,甚至是一种变质的背叛的事实,它们往往会败坏、异化公众的心智。 然而20世纪大众传媒最令人喜忧参半的却是,它以空前的规模参与了对社会的、时代的意识形态的塑造和推动。大众传媒所提出的话语,几乎成为覆盖公众生活的主导话语。在这方面大众传谋确有着意识形态的大腕们,比如哲学家们难以企及的优势。哲学家们无疑是深邃睿智的,但握在他们手中的哲学却太高贵和抽象。它好像一堵高墙,阻止了公众的参与。而大众传播媒介却把可视的生活图景还原在公众面前,这是一种对意识的、思想的感性的、物质的阐释和展示。它显然比精神的哲学更易进入公众的生活。 尤其是当大众传媒显露出擅长复制信息的特性,把相同、相似的生活图景不厌其烦的、铺天盖地地推到公众面前时,有多少人能置身于媒介所编织起的潮流之外?当我们听到老人、小孩;男人、女人;舞台上和大街窄巷里到处都在高唱“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时,我们对媒介主导生活潮流的能力还能有什么怀疑?媒介不仅擅长复制信息,也擅长对人的心智的复制,正如马尔库塞所说,媒介向公众“提供了效率、意志、人格、愿望和冒险等方面的完整训练”。 20世纪大众传媒悖论似的角色,在人们的心理上投下浓重的阴影,但人们明白,大众传媒的物质性、工具性的特性,使其永难修正这一尴尬的角色。事实上,20世纪大众传媒的真正困境并不在此,而在媒介的自陷歧途。 二、自陷歧途的大众传媒 媒介自陷歧途的表现之一,是重商主义的倾向。媒介对一定的经济利益的追求本无可厚非,这乃生存、运作的需求,然而一旦把对金钱的觊觎当作唯一的动力时,必将给自身的发展带来巨大的冲击,其首呈的恶果就是低俗化路线的普遍施行。 事实上媒介重商主义的倾向在19世纪末就已滥觞,典型的表现是黄色新闻的流行。黄色新闻在今天虽然过了其全盛期,但始终像一个幽灵游荡在大众传播业中,时时闪现其依稀的身影。即使是在享有良好声誉的西方某些媒介中,甚或是在我国的传播媒介中,都难绝其踪迹。如近年来在国内报纸盛行的周末版上,曾出现过一些耸人听闻的大特写,实际上就是黄色新闻。有的报纸甚至在国内外重大新闻的报道中,也采取虚张声势的低俗的标题,如“……爆内幕”、“……也疯狂”,还有的用幸灾乐祸的调侃笔调报道富有教育意义的新闻。如美国一位70多岁的老人参加马拉松跑,中途不幸死亡,其精神本可嘉,然某省一家名气颇大的报纸,却把这条新闻同另一个心脏病患者不幸笑死的消息摆在一起,冠以“一人跑死,一人笑死”的残忍标题,当然这不是黄色新闻,但手法却是很低俗。 以黄色新闻为主的低俗化路线在今天的大众传播中已不多见,比较普遍的低俗化路线是严肃的富有社会价值的话题或者是知识性启迪人们智慧的话题在传媒中出现的频率日益减少。报纸上大量的版面,荧屏上大量的画面,广播中大块的时段,被娱乐性节目或商业广告所占去,如电视台播映的肥皂剧,几个人,一个家疯不疯,傻不傻,怕你看了不跟着疯,还请人在剧中配上笑声作示范。再就是干脆用轻佻、故弄噱头的手段来表达严肃的话题。如某地一游乐园,管理不善致使乘坐热汽球的游客不幸失事死亡,而某媒介却偏要以轻佻的口吻报道这一悲剧性事件:“哗!汽球升空啪!一人摔死”。当媒介把严肃话题娱乐化时,人们迟早会失去对该媒介的尊重。 媒介自陷歧途的表现之二,是甘愿放弃社会责任的非道德主义的自由化倾向。 随着20世纪大众传播媒介从早期的单纯地传播意见的女仆,成长为世界的影响者,社会舆论要求大众传播媒介,在享有自由权力的时候,必须克尽对社会对公众的义务和责任的呼声就日趋高涨。媒介对社会、对公众的义务和责任是什么呢?用马克思的话来说,就是应“经常而深刻地影响舆论”。按照普利策的理解,大约就应该是用高尚的理想,正确的知识熏陶人、丰富人。而20世纪的大众传播媒介恰恰在这一点上招致了公众的众多批评。 媒介放弃社会责任的非道德主义的自由化倾向的最通常行径,就是放弃信息把关人职责,漠视公众利益,随心所欲的将自己的爱好、甚至不良倾向强加于社会。正如英国19世纪批判现实主义、著名作家狄更斯,曾猛烈抨击美国报刊喜欢描述生活中的丑态,而不喜欢报道推动美国社会发展的健康力量时说:“报刊用恶眼窥视每一户人家,用黑手干涉上至总统下至邮差的国家的每一项任务;下流无耻的诽谤成为这一个行业唯一的资本;于是,这种报纸成了广大群众的标准文学,他们要么只能读这些东西,要么一无所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