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的clause通常译为“小句”,但同时也有“分句”“子句”等表述。该术语翻译上的差异反映了学界对“小句”(clause)语法地位的争议。当clause译为“小句”时,它一般被看作是语法分析的基本单位;如若被译为“分句”或“子句”,则“句子”被看作是基本语法单位,而clause只是句子的成分(参见吕叔湘1979:23)。这种争议也因此引起了学界对“小句”界定的差异。本文将分别梳理英语学界和汉语学界对小句语法地位及作用的看法,并比较英汉语学界的理论方法,在阐明小句语法核心地位的过程中确定适合英汉语小句对比研究的指导理论。 2.英语小句的地位 小句概念自传统语法时期已进入人们视野。这一时期的论著多以建构完整的语法体系为本,鲜有专门聚焦“小句”或“句子”(sentence)的论述。不过,一般的语法著作在谈到小句时,都给出了明确的界定或者阐明了小句与句子的关系。Jespersen(1924:103)指出:“小句是拥有句子形式的句子成分”。该表述涵盖了两方面内容:一是小句与句子的形式结构一致,二者皆具有限定性动词;二是小句单位不具有独立性,依赖于句子。可见,Jespersen以句子作为语法分析的基本单位,认为clause是一种主谓结构,具有限定性和非独立性两种特点。因此,此处clause指的是附属于句子的“分句”。相反,Quirk et al.(1985:50)对于clause的上述两种特点提出不同观点,认为根据动词的限定性特点,clause既可以是限定的,也可以是非限定的。该研究也表明clause代表“小句”,是一个独立的且比“句子”意义更加明确的语法单位。因为,在介入英语口语语篇后,Quirk et al.(1985)发现“句子”单位不仅难以辨别,而且一个句子在语法上的可接受性受制于语境、语体等多种外在因素。因此,Quirk et al.(1985)在具体的分析中,倾向于以小句为句法分析的起点,根据小句个数及作用划分简单句(simple sentence)和复杂句(complex sentence),并直接用independent clause术语代替simple sentence的表达。 总地来说,传统语法认可小句以动词为中心的基本结构,但关于“小句”的语法地位,Jespersen(1924)与Quirk et al.(1985)观点不一。大体上,他们代表当今学界的两种对立观点: 第一种以“句子”为基本的语法单位,clause是句子的构成成分,对应的汉语翻译应为“分句”或“子句”。这是形式主义语言学(结构主义语言学和转换生成语言学)的基本立足点。通常,形式主义学者采用二分原则,首先将句子划分为“主谓结构”(可表示为S=NP+VP),然后讨论名词短语和动词短语的内部结构。详细说来,结构主义认为“英语句子是按照二分原则由简单扩展到复杂的词语序列”(楚军2014:13)。因此,在句法分析层面,结构主义主要采用Bloomfield(1933)的“直接成分分析法”(Immediate Constituent Analysis,简称IC Analysis),将句子切分成不同的构成成分,从而讨论词/词组在句子中的分布情况以及词/词组之间的相互关系。 类似地,转换生成语法也常采用二分原则,以词组为研究的出发点。例如,Baker(1995)从词组入手,重点讨论了充当主语、补语或修饰语的关系从句、补语从句、主语从句、非限定小句等一系列分句。但生成语法与结构主义的研究路径不同。Chomsky(1981)反对结构主义先语言再语法的研究思路,并指出语法具有第一性,存在于大脑中,是句子的基础。此处的句子是抽象概念,它包括一切可能的句子集合。基于此,转换生成语法致力于提出一套具有普遍性、合乎心理要求的语法原则,由此帮助人们辨别合格的句子和不合格的句子以及正确的句子描写结构(参见Radford 1981)。值得说明的是,生成语言学中还有一个与clause相关的特有术语small clause,它一般被生成语法学者翻译为“小句”(如Sybesma、沈阳2006;张素侠、满在江2007)或者“小句子”(邓思颖2002)。这种“小句”与传统意义上的小句不同,它特指“V+[NP+XP](X=N,A,V,P)”句法结构中的嵌入小句[NP+XP],例如Iconsider[John a fool]及I see[John in the garden]中的John a fool及John in the garden等。这类结构是生成语法学界的热点问题之一,相关著作颇丰(详见Stowell 1983;Bowers 1993;Rothstein 1993,1995,2004;Hoekstra 1995;Culicover 1997等),此处不赘述。 第二种观点认为小句(clause)是基本的语法单位,是句法分析的基础,句子则倾向于被当成是书写单位。这是功能主义语言学(尤其是系统功能语言学)的基本立足点。他们摒弃了二分原则,而依据“形式与意义相结合”的原则,探究语言结构的交际功能或认知理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