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语控制的神经基础  

作 者:

作者简介:
王涛,男,1981年生,山东滕州人,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生,曲阜师范大学翻译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神经语言学、二语加工(江苏 南京 210046);杨亦鸣,男,1957年生,江苏连云港人,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博士生导师、博士后联系导师,江苏师范大学语言能力协同创新中心主任,研究兴趣为神经语言学、理论语言学、历史语言学等(江苏 徐州 221009)。

原文出处:
语言科学

内容提要:

文章对一位脑损伤的汉英双语者进行了汉英双语控制的行为实验研究和医学影像检查,考察了自发谈话、句子翻译、词汇产出等层面双语控制系统的损伤情况,重点探讨汉英双语失控的原因和汉英双语控制的神经基础。研究发现,LJY表现出词汇、句子层面不同程度的双语失控。分析认为,基底神经节是双语控制的普遍神经基础。


期刊代号:H1
分类名称:语言文字学
复印期号:2018 年 04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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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引言

      双语者指的是生活中能使用两种语言的人,一种是其母语,一种是其习得的二语(Abutalebi 2008)。据估算,双语者大约占全世界总人口的50%(Fabbro 1999)。目前绝大多数双语研究均以成年继时性双语者为研究对象(Costa 2014)。

      为实现成功的语言交流,双语者需要控制其两种语言系统,具体说来,需要将语言产出限定在目标语范畴内,同时需要阻止非目标语语言要素的侵扰。因此对双语者而言,双语绝不是两种语言的简单相加,娴熟而高效地驾驭两种语言系统的背后一定有复杂的认知机制在运行,双语者所具备的这种认知机制被称为双语控制机制(Abutalebi & Green 2007;Christoffels & Schiller 2007;Costa & Santesteban 2004)。双语控制是复杂的认知功能。现有的认知模型认为,高熟练度双语者两种语言的词汇表征在心理词典中共享一个概念表征(Groot & Kroll 1997;Francis 1999;Kroll & Stewart 1994),据此,双语者语言产出的过程就是一个竞争的过程,产出目标语的同时需要抑制非目标语的入侵和干扰,这是一个积极激活目标语同时抑制非目标语(Green 1998)或提升激活阈限的过程(Grosjean 2001)。

      双语控制作为一种复杂的认知功能,其背后的神经机制是认知神经科学关注的焦点和研究前沿。脑损伤双语者是研究这一问题的天然观察窗口。双语控制机制的损伤可能会导致一些外显的错误言语行为,比如目标语和非目标语相互侵扰,语码转换失去控制等。Abutalebi et al.(2000)报道了一例亚美尼亚语-英语-意大利语三语者的案例,研究对象为非流利性失语症患者,其在自发语言产出和命名任务时表现出病理性语码转换,而这种现象是在其临近左半球尾状核的脑白质有损伤之后才出现的,这表明该区域与双语(甚至多语)控制高度相关。还有研究发现,左半球壳核区的损伤会导致双语者在自发谈话时出现非目标语入侵的现象(Aglioti et al.1996)。Fabbro(2001)发现,左半球前扣带回和前额叶损伤的双语者在语言产出时出现非目标语入侵的现象。而对英语-荷兰语双语者的研究发现,左半球尾状核和左半球额叶皮层的损伤会导致双语者出现产出双语混合词汇的现象(Mariёn et al.2005)。Ansaldo et al.(2010)则发现,西班牙语-英语双语者左半球内囊包括尾状核中风后进行语言产出任务时出现非目标语的入侵。Ansaldo et al.(2010)报道了一例西班牙语-英语双语者,被试在左侧内囊(包括左尾状核)损伤后表现出病理性语码转换,具体来说,该被试运用西班牙语(优势语言)进行命名时候,物体命名要好于动作命名,而运用英语(非优势语言)命名时则与此相反。运用西班牙语进行动作命名时的大部分错误都是由于英语入侵导致的,而用英语进行物体命名时的大部分错误则是西班牙语入侵所致。这表明,在一定程度上,双语者由于脑损伤出现双语病理性语码转换后,其词汇提取不仅受目标语单一因素调节,而且还受语法类别调节。Kambanaros et al.(2012)的研究也印证了这一点。这些研究结果表明,涉及到大脑左半球皮层到皮下结构的一个复杂神经网络在掌管双语控制。

      对正常人群的研究发现应和了上述结论。Hernandez et al.(2000)发现,在执行语言产出任务时,相比单语条件,双语条件下西班牙语-英语双语者大脑背外侧前额皮层有更大激活。也有其他研究表明,这一与执行控制相关的脑区尤其在一语转换成二语时有明显激活。Hosoda et al.(2012)发现,转换到二语相比转换到一语在右半球背外侧前额皮层、左颞上回、扣带回、左额下回及左半球尾状核有更大的激活。Abutalebi et al.(2013)也发现,三语者语码转换相比非转换条件时在左半球尾状核和前扣带回有显著的激活。以上对正常双语者的研究印证了前人对脑损伤双语者研究的结论,皮下结构是双语控制网络的重要组成部分,左前额叶、颞中回以及扣带回、尾状核等脑区构成了双语控制的基本神经网络。

      综上,前人对印欧双语者的研究大致勾勒出印欧双语控制的神经基础,但目前学界对汉英双语控制的神经机制研究较少,尚没有从汉英双语者语言失控的视角研究双语控制的文献。与印欧双语者相比,汉英双语者掌握的两门语言分属不同语言谱系和类型,差异性较大。汉英双语控制研究既可以发现汉英双语者特有的双语控制神经机制,又有利于检验前人印欧双语控制的研究结论,探索双语控制的普遍神经机制。本研究报道一位汉英双语者脑损伤之后语言产出的实际表现,以期从汉英双语失控这一特殊原因形成的自然状态的观察窗口为双语控制的神经机制研究提供新证据。

      2 被试介绍

      本文研究对象LJY,95岁,13岁入读南京明德女中(教会学校),开始习得英语。后就读于金陵女子大学,接受汉英双语教育。大学毕业之后一直从事以英语为主要工作语言的工作,家中具有双语环境。

      LJY于2014年1月29日因突发脑梗住院,①2015年2月和2015年3月分两次对其进行了行为实验。实验前医学检查显示,LJY口语清晰,听理解正常,视力正常,神志清醒,无精神衰退,无发音肌肉瘫痪。在语言实验之前,对其进行了神经心理评估。首先采用中国修订韦氏成人智力量表(Wechsler Adult Intelligence Scale-Revised in China,WAIS…RC)对其工作记忆进行测查,得分为7分;然后采用汉语失语症检查表(Aphasia Battery of Chinese,ABC)第一至第五部分对其语言功能进行测查,得分为满分,但部分回答使用了英汉夹杂的句子。综合以上结果,该被试智力正常,基本语言功能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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