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早期巫文化经历了数千年的发展,在汉代基本形成了宗教仪式和要素。巫觋是此项活动的专业人员,从事卜筮,沟通鬼神,主持丧葬礼仪、兼做巫医等,无论民间或朝堂均可见到他们的身影。北朝时期,道教正式形成,成为中国文化的主要内容之一。 汉族崇拜文字,迷信文字。《易·系辞上》:“是故天生神物,圣人则之,天地变化,圣人效之。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西汉时期上层谶纬迷信中,字谶是主要部分。道教是汉民族的原生宗教,除了一般原始宗教所具有的敬神、占卜等仪式外,特别之处是利用汉字,改造汉字,创造出道教汉字,其形式丰富,内容神秘,是道教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宗教力量就是来源于人们对未知的恐惧与崇拜。道教文化是一种宗教文化,它有天然的隐秘性质,道符、秘文都是秘密符号。它采用变体字,是一种障眼法,通过不易识别的符号,把外人隔绝开来,以保持隐性的交际内容。从神秘到神圣,会给人产生一种心理的畏惧感、震慑力,以隐秘力量来彰显巫术的法力。 各个少数民族都有原始宗教,都有类似巫师的专职人员,具体称呼各有不同,性质是一样的。中原的道巫与少数民族巫师基本职能相同,在具体的形式上有共同点,可以相互沟通。少数民族在融入汉文化时,接受汉字,也接触到了道教文字,或多或少地吸收到民族文字的创制中去。 一、云篆与西夏文字 改变通行字形来创制道巫文字,大约自西汉时期开始,从省减笔画部件开始,再重复某些笔画和部件。前者以殳书为代表,后者以复文为代表。殳书可见诸汉代的刚卯刻文和部分朱书陶文。复文在汉代流传下来的《太平经》上就保留了不少此类文字,奇形怪状,似字似符,如《兴上除害复文》《令尊者无忧复文》《德行吉昌复文》《神佑复文》①。这些字符无法辨认,它是经过人为处理,变得古怪离奇,成为内部传达信息的符号。它的明显的特征是,一个字符内有几个重复的小字,并且与其他字形拼合,即有多个字合成一个“字”,因此名为复文。复文在考古出土的朱书文中出现,《太平经》被后代收入《道藏》中,成为道教文字的起源。北魏以来道教教义和教规逐渐完善,道教文字发展为一个独立的文字系统。但是南北朝遗留下来资料非常少,以致当代有伪造北朝道符的行为。大约在南北朝,出现云篆,以缠绕笔画为特征,在累叠基础上改变结构。 现代的考古发现出土了相当数量的道教真文刻石,采用云篆形体。镇墓的真文刻石分作5块,为中央、东方、西方、南方和北方,它们有一定格式内容,有的还附加通行字释文。目前发现的最早实物为景龙元年(707)武三思镇墓真文,总共10多块刻石。真文字形综合了殳书和复文,加以糅合,再变形。唐睿宗桥陵出土成顺圣皇后窦氏西方镇墓真文保存完好,字画清晰,我们以此为例了解真文形体(图1)②。真书直线与篆书圆线混合,充斥反复重叠的笔画,部件与通行字不同。宋代的真文重叠的曲线越来越密,线条富于装饰性,少量的部件隐藏其中,更难识别。成都宋京夫妇墓出土了多方真文镇墓石,2号墓西方八天镇墓真文券1方,正方形,边长40厘米、厚3厘米。上“西方八天镇墓真文”,下部线框内云篆8行、行8字,共64字(图2)。根据墓志记载,墓主生于元丰元年(1078),卒于宣和六年(1124)③。2号墓真文可以作为宋代真文的代表,充分体现当时真文形体特点:笔画中楷体成分增加,出现真书的撇、捺、弯钩,横画尾端呈燕尾。叠笔更加复杂,有的多至九叠。唐代真文尚可见到的通行字部件,宋代几乎全部消失,反而道教自创的部件越来越多。传世的《云篆度人妙经》完全解散汉字形体,有人认为它年代早在南北朝,从演变脉络推测,它是唐代以后,宋代出现的可能性比较大。宋代用于经书或者日用辟邪的符书中,云篆进一步异化,文字形体唯有寥寥数笔似蠕虫般的游动曲线,彻底解散了通行字的形体。
西夏文是史籍中正式记载的与道教有关联的少数民族文字。 西夏民俗崇拜自然,敬畏鬼神,信巫术,认为巫师能够通鬼神,能依仗巫术和咒语祈福禳灾。《宋史·夏国传下》载,党项人笃信禨鬼,尚诅祝,每出兵则先卜。信巫,病者不用医药,召巫者送鬼。它的神道观念和某些行为方式与道教相似。隋唐时期,党项内附,酋长拜刺史,唐朝赐姓李,宋廷赐姓赵,西夏长期为中央朝廷的地方政权。唐宋之世,帝王崇奉道教,唐帝自称老子的后裔,尊老子为太上玄元皇帝,道教列为三教之首,徽宗自称教主道君皇帝,宋朝崇道不亚于唐,唐宋尊奉道教保持了道教的稳定和发展。深受唐宋文化影响的西夏,亦奉道教信仰。据西夏《天盛律令》等有关记载,西夏朝廷设道士功德司,统理全国的道教事务,道士得到优待,持有丰富的道教典籍。史载元昊太子宁明向道士学习道教。《续资治通鉴长编·仁宗》:“宁明喜方术,从道士路修篁学辟谷,气忤而死。”道教在西夏虽然没有佛教显赫,但一直占有一定地位。 史籍对于西夏文字的制作,略而不详。《辽史·西夏纪》云:“制蕃书十二卷,又制字若符篆。”《辽史拾忆》卷二十二引宋曾巩《隆平集》:西夏“自制蕃书十二卷,字画繁冗曲屈类符篆。教国人纪事悉用蕃书”。所谓符篆就是道教的符书。宋夏竦《上仁宗乞断袄巫》:“民之有病,则门施符篆。”符篆之中有日杂镇妖祛病粗略一类,而真文为较为庄重的一类。古书中并没有直接说西夏文出自符篆,只是指示两者有相似之处。 西夏文研究至今,没有人对西夏文的来源做过任何探索,因为没有找到入门之处。西夏文创制是在绝密的状态下进行的。《梦溪笔谈·杂志二》载,野利遇乞创造蕃书,独居一楼上,累年方成,时在宋仁宗景祐四年(1037)。这是典型的闭门造车,其造字原理、方法以及参与人员都是秘而不宣,堵住了人们了解制字途径,只能从某些现象说“若符篆”。《宋史·夏国传上》:“元昊自制蕃书,命野利仁荣演绎之成十二卷。字形体方整,类八分,而书颇重复。”西夏文比照通行字有三个特点:第一,保留汉字的方块外形。第二,完全解散通行字的形体,基本没有相同部件,而结构如八分,古今错杂。第三,保留通行字的笔画形式,但是繁复曲屈。 汉文当然是西夏文的来源,秘密在于它的母本不是通行汉字,而是道教真文,仿照了唐代的云篆形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