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词汇学的体系性看“语词分立”说

作 者:

作者简介:
赵越,吉林松原人,南京师范大学国际文化教育学院,主要从事汉语词汇学研究(江苏 南京 210097);周荐,天津人,南开大学,澳门理工学院澳门语言文化研究中心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汉语词汇学、词典学研究(澳门 999078)。

原文出处:
上海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内容提要:

汉语词汇学的体系性植根于汉语词汇学之系统性,汉语词汇学的体系性包括两种关系、三重表现、四个特征。两种关系,体现为词汇单位内及彼此间的组合关系与词汇单位间形成的聚合关系;三重表现,指词语的结构、词语的意义及词语的色彩所形成之体系;四个特征,指词汇体系自身所独具之层级性、制约性、整体性及开放性。文章以词汇学的体系性为学理依据来分析近年来出现的“语词分立”说,并就相关问题展开论述,旨在活跃学术气氛,推进词汇学学科建设。


期刊代号:H1
分类名称:语言文字学
复印期号:2018 年 03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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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汉语词汇学是一个体系

      1.何谓词汇学的体系性

      体系,指“若干有关事物或某些意识互相联系而构成的一个整体”。[1](P1288)系统,指“同类事物按一定的关系组成的整体”。[1](P1407)体系与系统有同有异,“同”体现为两者均具有整体性;“异”在于系统所言之整体系由同类事物组成,而体系所言之整体则是由若干有关事物构成。即体系由系统构成。①

      词汇体系,包括词汇形式、意义、功能、结构等分系统。[2词汇学的体系性植根于词汇学的系统性,其在英、俄、日等语言中也普遍存在,并非汉语词汇学所独具。这些均已被英、俄、日等语言中的有关研究证明,如马秉义的《英语词汇系统简论》、张锐主编的《俄语词汇学与构词学》、张良玺主编的《俄语词汇学纲要》、吴侃的《日语词汇研究》等。词汇体系由词汇各分系统构成,正因为词汇各分系统及系统间体现了词汇的整体性、完整性及不可分割的性质,才有了词汇学的体系性。

      2.汉语词汇学体系性的两种关系

      组合关系(syntagmatic relation)和聚合关系(paradigmatic relation)是语言中两种基本关系,在语音、词汇、语法、语义等语言部门中均有体现。汉语词汇学体系性在“词”“语”系联方面凸显了这两种关系。

      组合关系表现在汉语词汇体系内各级单位结构及单位间的构造能力上。组合关系实质是同现关系,在汉语词汇体系内,各词汇单位彼此关联度较强,并非有甲单位、无乙单位,或有乙单位而无甲单位,而是彼此共现,共同服务于词汇学“大厦”。“汉语的词汇单位包括字、词、仂语、熟语等。”[3]自双字格至12字组合,有“词”有“语”。单位间的组合,如双字格组合为四字格,体现了“词”“语”的关联。不少四字格成语,其内部所析出的两个双字格仍可以“词”的身份出现。如:“白云苍狗”“小心谨慎”等,这些四字格的“语”都可以析出双字格的“词”。再如五字组合中,既可析出“2+3”式的双字格与三字格的组合(“快刀斩乱麻”等),也可析出“3+2”式的三字格与双字格的组合(“青铜器时代”等)。

      聚合关系表示类别集合,即同类关系,在词汇体系内表现为各级词汇单位间因某些标准或指向而形成的集合类别。如关于同义词语所形成的类聚,刘叔新、周荐将其分为“词:词”“语:语”“词:语”三种类型。“词:词”的同义聚合如“一点儿一些微”等;“语:语”的同义聚合如“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等;“词:语”的同义聚合如“稀少—寥若晨星”等。[4](P74~76)再如词义系统中关于某一概念的类聚,亦体现了词汇体系的聚合关系。徐时仪在论述“汉语词义系统”时以“用手接触物体”这一概念为例,指出词义会显示出不同的意义侧重点而区分为不同的词义类别,从而构成这一概念的聚合。[5](P130~131)当前,汉语词汇体系内已形成同源、同构、同族等多个聚合关系,各聚合关系所在类聚皆有自身的界定和功能。

      3.汉语词汇学体系性的三重表现

      就词语在语言体系中所处位置而言,汉语词汇学的体系性可从词语的结构、词语的意义以及词语的色彩等三个方面加以考量。词语的结构,指显露在外的可见形式。词语的意义,指词构所呈现出来的关系或内容。词语的色彩,基本属于语体范畴,与语用密切相关。一个词汇单位能够在词汇系统中存在,在言语交际中传递信息,必定有词语的色彩所体现的语用价值作为支撑。任何词汇单位,都有其词构形式,都与特定的词义和词语的色彩相联系。因此,三者是词汇体系中彼此间关联度最为紧密的三重表现。

      从词语的结构看,词汇学的体系性表现为各词汇单位既相互独立又彼此统一的构造规律上。以字为构词部件,从形制上看,有双字格、三字格、四字格、五字格及以上组合,以及惯用语、歇后语、谚语等熟语的结构。此外还有如待嵌格式等词汇特殊结构的存在。[6](P123~263)不同词语结构的转化有内在规律可循,如三字格可析出“1+1+1”“1+2”“2+1”等不同次类,词汇单位的由小到大或由大到小的析出过程体现了不同词汇单位(既含“词”,也含“语”)间的彼此关联,这是汉语词汇在结构上系联为一个有机系统的实证所在。

      从词语的意义看,词汇学的体系性体现在两个或几个词语在语义上的相互联系,其所构成的聚合称为类聚,具体分为同义词、反义词、上下位词、同音词等词义类聚。以现代汉语“同义词类聚”为例,可下分为“同义词类聚”“同义语类聚”“同义词语类聚”三个次类。“同义词类聚”都是“词”,如“领土、疆土、国土、领域”等;“同义语类聚”都是“语”,大多是两个,如“临渴掘井、临时抱佛脚”等;“同义词语类聚”有“词”有“语”,而“语”的句法功能与“词”的词性所体现的句法功能基本保持一致,如“纯洁、冰清玉洁”等。[7](P314~316)“词”“语”相互作用、彼此联系,组成了汉语词义的系统。

      词语的色彩,指词语中“所蕴含的某种独特的格调、韵味、倾向、气息等,一般视之为词义内容的一部分,称之为词的色彩意义”。[8](P1)词语的色彩类聚可分为“感情色彩、形象色彩、风格色彩、时代色彩、外来色彩、民族色彩、地方色彩”等。词语的色彩同词构、词义一样形成自身的聚合。这里以词语的形象色彩及风格色彩为例,如“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这一对同义语类聚中,其差异体现在形象色彩及风格色彩中语体风格的不同。“木已成舟”表现为“木料制成木船的形象色彩”,属书面语体;而“生米煮成熟饭”则表现为“大米煮成熟饭的形象色彩”,属口语体。词语的色彩将“词”“语”共同作为词汇单位组合成不同的类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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